周红星在一个大院外面等候，良久，警卫出来：“首长请您进去。”
周红星问：“他身体好些了？”
警卫道：“已经好了，不过身体还虚弱，刚醒，您别聊太久。”
周红星微微叹口气：“我知道。”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一头白发，衣着整齐，看起来精神还好：“红星，过来坐这儿。”
周红星有点犹豫：“张伯伯，你怎么坐起来了，应该多休息的。”
老人道：“躺多了也累。”笑：：“你同启元说了？他反应如何？”
周红星道：“还同以前一样，不情愿也没拒绝。”
老人问：“他，没怀疑什么？对你？”
周红星犹豫一下：“有吧。”
老人点点头：“但是，没再问？”
周红星沉默，半晌：“那孩子，确实很久都不太同我交流。”
老人笑：“你同我说实话，他是不愿意同你说话，还是怕问出什么来？”
周红星只得尴尬地：“是，我说了应该是二十年前的管理混乱，所以，他可能觉得……”
老人笑道：“我不用读心也知道，启元那孩子又聪明又厚道。”
周红星换了个坐姿，那就是极度不安的表示了，老人笑，周红星从他脑子里读出：别怕，我不会怪启元的。老人精有时精得让人怀疑他也能读心。人老奸马老滑，老人家从他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他想啥。
周红星道：“这孩子确实比较感情用事，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异心。”
老人道：“你多想了。古人说得好，求忠臣于孝子门，你养大他，他不肯让你受伤害是应该的。难道我倒要相信一个不知为了什么立刻出卖自己父亲的孩子会忠于国家？”
周红星苦笑：“所以，您就别考验他了。我觉得他过不了这一关。”
老人点头：“他再问，你就告诉他吧。当年你也有过可怕的青春期，胡搞出来的事比他大多了。”
周红星皱眉：“我当年确实是太过……但是，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百废待兴，我太性急了。但是，任务交给启元，启元说，当时就感应到三五个人，我觉得，不应该有这么多啊。这，也太超出我的预料了！”
老人沉默一会儿：“红星啊，我是看不透你的思维，但是很多人猜想，任何一个物种，第一要务都是繁殖，有足够多的同类的才能繁殖下去。”我也这么想，这是本能吧……
周红星低头，良久：“我不能说我没想过。但是在当时，最大的原因，就是我觉得至少得再有十个人，伯伯，一个项目需要多少人参与您是知道的，尤其是每道工序都需自产时，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的，那是当时最急迫的事。有人猜疑我，我都知道，但是，我依然觉得，这是我的国家，我希望它变强大，只要没真的枪毙我，我依旧愿意尽我所能，为我的国家做些事。”
老人点头：“在这点上，你是对的。确实，多了几个人之后，我们在各方面都发展得很快。但是，后遗症也是挺大的。所以，你也别怪他们要求建立审查制度，这也是你弄出这么多人，才能实行这种审查制度，不然，谁能审查你怎么想的。”
周红星点头：“我承认这种制度有必要性，我愿意接受。这种事，有道线在，对大家都安全。毕竟，我们要良好的合作，得有个信任的基础。”
老人点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培养个接班的，你推荐仲元，我觉得启元更合适。”
周红星点点头，我感觉到了。
老人道：“瞒不了你，我同你说实话，仲元每次的审查都很完美，你说随机提问时人脑子里的瞬时反应不可能是假的，我依旧觉得，其实人多练习是可以形成条件反射的。倒是启元每次犹豫不决，最终选择他会把国家安全置于个人生命之上，但是会不会置于家人的生命之上不好说，这种回答比较真实。”
周红星苦笑：“伯伯你一直偏心启元，因为他是长子，你见他的次数多。”
老人气笑：“没人同你说过份坦白是犯罪吗？”
周红星笑：“我不是不喜欢启元……”半晌：“他太感情用事，平衡某些关系时，需要冷静，他总是一肚子不满，我是怕哪下冲动了，会起冲突。”
老人点头：“也有这种可能，你自己综合考虑吧，反正你还能再干二十年，有的是时间观察。”沉默一会儿：“红星，我身体……”
周红星愣一下：“不！别，我还没准备好！”
老人瞪他一眼：“你又这样，不是说好我们对话吗？”
周红星窘迫地：“我一时着急。”
老人道：“就算你偷看我的想法了，你也要装着听我说！”
周红星点头：“是。”
老人道：“趁我还活着，你同新老板磨合一下吧。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你们协调一下。”
周红星沉默良久：“是，这一天总要来的。我也知道，伯伯你的压力很大。”
老人气：“你又来了，我想是我想的，不是同你说话。”
周红星点头：“我走神了。”
老人沉默一会儿：“新老板，要求只同你通过电子通讯对话。”
周红星愣住，半晌：“我不接受！”
老人道：“试试，如何？”
周红星忍不住手支额头，半晌：“恐惧，不信任，异已。”
老人道：“你无法选择合作者，我希望你选择合作。”
周红星苦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人道：“往好处想，他可能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别人知道，你也不希望，是吗？”
周红星想了想：“我倒也能理解。”
老人道：“我尝试劝说，但是，信任也是需要培养的。我希望你先表达信任。”
周红星道：“我服从命令。”
老人笑笑：“想想启元被你强制审查了思维的反应，再想想，我们这些普通人，在你面前一点隐私没有是多大压力？互相理解吧。”
周红星点头。
是，从这点上说，倒真是，人家想什么你都知道，你想什么人家不知道，谁愿意这样合作呢！
不过，人家要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恐怕，想的内容就对他不太友好。
周红星起身告辞，老人站起来：“红星，我向你母亲保证过，会好好保护你。”
周红星点头，良久：“我个人的委屈不算什么。我可以接受，只是希望……”
老人内心长叹一声：你这就不能算委屈了，当初他们是要毙了你啊！我真是拿性命与前途保下来的你啊！
周红星顿住：“是，我明白。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
老人拍拍他，好了，我们都明白的，大家都忍耐，才有现在这个好局面。
周红星内心疑惑，现在的局面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已经好到，可以卸磨杀驴了？
老人叹气：有些人是觉得你们的存在已经不是很必要了。我再一次拼了命保你们，老实点吧！
周红星忍不住看老人一眼。老人拍拍他，点点头：“老实点，安稳点。”
周红星离开，心里依旧不安，他忍不住再一次偷听，老人心情很沉重，很明显对周红星刚刚最后看那一眼有点不满：红星这孩子还是忍不住要偷窥我的想法，孩子你又在听吗？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瞒了我些什么。我害怕我当年就错了，现在又错了。别让我失望啊，孩子！
周红星中断了思维感应。
不忍再听了。
是的，人人有私心，周红星一句话也没说谎，他当初确实为了需要研究的项目太多，他自己独立难支，当年给他资金与支持的老板否决了他的再造一些超人的计划，他觉得那些真是大傻叉啊！神经病啊！当年的周红星真是个一颗红心向着党，为了祖国与人民完全不在意个人荣辱的无私少年，他一点利已的想法也没有，而且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做他觉得对祖国有益的事，他做过各种尝试，去精子库捐精，进行干细胞克隆，转基因，后来被抓到他私下与外人合作在公海上进行这种被禁止的研究，直接送去军事法庭要枪毙他！二十多岁的青年周红星觉得自己就是感天动地的窦娥冤啊！
当时的张老还是一中年有为的预备领导人，因为张家同周红星的父亲是老上下级关系，对于因公殉职的老周是很尊重尊敬的，所以荫及子孙，觉得老周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不可能是叛徒。当然，老张也觉得，即使是叛徒，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挽回损失，立马让研究产生效益，而不是让损失扩大化，损失扩大化对他的前途也是一个巨大的污点。这种私心，周红星也是知道的，但是年长后就渐渐理解了，人是不可能没私心的，一开始他是为国家克隆超人类，现在，那种“我们种族的生存”已经越来越深地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很内疚背叛了年少的自己，也就谅解了对方，所有人类对他的戒心。老张那种时候考虑自己前途，做出的不是灭口决定，已经让他感激不尽。后来的十年，他们就一直在进行各种形式的对公海上研究合作者的追杀。人是都死了，基因呢？有泄露没？他们不知道。
后来周红星生了儿子，自己儿子一点超能力也没有，他们忽然间明白，这个基因可能是隐性的，有性生殖不可能得到有超能力的后代，那其实，就等于说这种基因至少在一个世纪以内是不会出现大规模繁殖的。两人都安心了，此时，却爆出更强超人出现的事。
怎么办？他再一次被当异类防范了！
他知道某些人的阴私，可以利用这些达到目地，他从没这样做过，因为不想拿人头担保他的老人家失望。老人家说得也对，万万不可竖敌，你一个人再厉害，能挡住百万大军吗？你逃得掉，所有人都逃得掉吗？你逃走，又要到哪去？哪里有更能发挥你能力的地方？哪里有更好的待遇？
司机打开门，周红星坐进车里，是的，已经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了。所以，即使他觉得折辱，觉得不被信任，也要努力挺下去，希望能够得到信任，而不是反抗到灭族。
坐在前面一声不吭的司机正在想：周总这脸色真难看，难道是大老板要不行了吗？
周红星气愤地关了自己的感应，你才不行了！
周仲元的关心立刻就到了：“父亲你心情不太好？”
周红星“嗯”一声。
周仲元问：“张爷爷身体还好吗？”
周红星道：“病好了，但是年纪不饶人。”
周仲元那边忽然沉默半晌：“未来，会有变动吗？”
周红星简洁地“会”。
沉默了。
他们互相之间沟通也很小心，有时候，审查时会问到某某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他们互相沟通得太坦白，就很难不把审查变成互相揭发了。周红星肯对周仲元说会有变动，还是因为周仲元的抗审查能力很强，老人家说得对，周仲元的回答密不透风，一定是事先准备过无数次。季来想的比较少，比较经常的回答是没想过没想好，不太清楚，但是确实有直接坦白的时候。启元本身就是个很随意的人，这孩子对他和老人家有很强的信任感，不肯说谎，宁可直接拒答。老人家猜得无比正确，启元确实是所有人中，对整个组织与国家最忠实的一个。老人精不用读心，查其言观其行，自会得出正确结论。而且向新老板推荐了最佳人选。
周红星痛苦地想：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
周启元的呼叫声响：“锁定了一个！危险份子，凶手！曾经造成数十人的死亡！”
周红星大惊：“什么？凶手？”不可能啊！他们只是能感应别人的思维，没有杀人的能力啊！
周启元不耐烦：“你当初有做过基因改良吗？这个人的能力与我们大不相同！”
周红星惊骇地：“没有！”但是……
周启元长叹一声：“但是什么？”
周红星道：“我们的基因是隐性的，第一代有性繁殖是不可能拥有能力的！”第二代更不可能，除非近亲……
周启元轻声：“所以……”
周红星道：“所以，这根本是不应该存在的现象！”难道是**的产物吗？周红星简直要掩面而泣了。不可能啊，不会这么巧啊
周启元道：“他刚杀了几十个人，他似乎能操纵他人的行为，怎么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