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密林寂静无声,万物静籁之际,突然一阵沙沙的林叶从中抖动传来,黑压压的夜色中,隐约只见一道人影在树干之间穿梭游走,那身影自西向东而来,脚步间的步伐奇大,每迈一步就是一丈多远,人遁月下,银光飒飒,真如九天之仙!
“多亏了这个针盘,否则在这种林子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常风身子一顿,满是灵力的双眼在黑夜中散发着火红色的光芒,放眼望去,如同白昼一般。
“什么声音?”林中风声筱筱,倏然,风声中一声微弱的呼喊声吸引了常风的注意。
循声快步奔去,未走两里,一声渐变无数,放眼望去,映入常风眼帘的是一幕激斗过后的战场,只见数十丈的空地上,尽是断石残木,各自横倒于地,就连数人环围的巨木竟被横杆切倒百根之多。
正当常风惊讶之时,一片惨景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吟,常风急忙赶上查看,翻开碎石断木,却见乱石草木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痛呼连连。
“石崇!你怎么在这?你哥呢?”常风一见,立时大惊失色,此人竟是石崇!
石崇衣袍染血,喉咙急咳一阵,待他缓了口气后,断断续续接道:“有...埋伏...我弟他们...咳咳咳...在...前面...小心...”
“你不要说话,我先帮你止血!”常风从阴戒中取出一卷棉布绷带,哗啦一声,撕破石崇胸口衣料,只见他雄壮的胸口上血迹满布,一个斗大的血洞跃然其上。
“怎么回事?伤这么重,还撑得住吗?”常风半搂石崇腰背,用绷带绕过脖颈,将那血呼啦啦的伤口紧紧裹住。
石崇牙齿紧咬,一声不哼,待常风将伤口裹好后,这才说道:“我和三弟...还有少昊...三个人本来想拉些人...一同结队...不想在这里中了...水白两族的埋伏...后来冷寒和黎青又来了...于是混战成一团...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冷寒?他们在哪里?”
常风心中一颤,连忙询问,不料石崇抬臂胡乱一指就昏了过去,想来是伤重失血过多身子撑不住了。
倚着一节断桩放好石崇,常风立起身子,不多时,火苗一燃,火衣已然加身。沉心纳气,常风单臂驱使向前,豁然之间将八式之一‘位’施展而出。
“现在位能达到五丈,不知道按书里说强行冲位短暂达到‘域’的阶段能不能成功...”
常风心中回忆起那本书上记载,运气于外,周身火衣立时猛地一涨,腾起三尺之高,俨然已成一个大火球。在那火衣膨翻之际,炙热的空气当中,一道无形的气浪自常风躯体迫出,气浪如群狼奔腾,卷过植叶,向四周延伸而去,瞬间便已过十丈之距。
“没有...没有...在哪里?”常风左臂悬空探物,闭合的双眼眼睑抖动不停,漆黑的密林丛灌中,那气浪每过一丈,常风脸色便越加难堪一分。
噗的一声,常风单臂一垂,张口就是一口血水喷出,血水落在地上,地面顿时吱吱呲响,燃起条条尘烟。再看常风,随着那口血水喷吐干净后,原本涨红的脸孔渐渐白净下来。
“东南偏西...三里!”
火衣聚拢,常风既知目标,再无等待的道理,腿部一动,人如脱弦之箭,迸射而出,足踏寂地,其快如风。
黑幕之中,火光耀转,常风每进一步心中越加担忧,奋力疾驰了大半里地后,果如石崇所说,一阵砰砰的钢铁抨击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常风连点树干,再进一步,须臾间,人已至其地,一个纵跃,常风跳至一颗高干枝桠之上,挥手就要拨开遮拦的树桠,只见枝桠刚一拨开,一道阴森冷寒的铁箭破空而来,猛袭常风面门!
危急之际,常风回身收掌,左手单掌却是对着铁箭就是一拍,灵力伴着劲气卷往铁箭,嗡的一颤,铁箭倏然寸寸断裂。
收神定睛,常风往枝桠下方一看,白的、黑的、青绿色的百余个各色服袍青年在一个小丘上来往比斗,小丘四周光秃无物,一截截树桩兀然而立,而那周旁却是倒着许多各色服袍青年和参天的树干。
“冷寒?”常风眼角一转,只见下方混战之中,一道光亮闪过,正是冷寒,此时冷寒身挂冰凌倒刺,双手各握一杆寒冰长矛,一身白衣尽染红梅,在人群中左突右冲,锋利长矛在微弱的月光下一刺一撩,磅礴的寒气席卷开来,转瞬间就将围来的七八个敌手逼走。
砰的一声,冷寒冰矛一挑,击开刺来的一剑,反手就是数十点冰刺甩出,趁着众人躲避的空隙,冷寒抽身而退,一个跃跳,远远落在一个黑服女子身旁。
“黎青,战况如何?”
“对方人数众多,要不是方才有木族的弟子相救,怕是我们早就...”
话未说尽,意思却明,冷寒眉头一皱,冰矛倒插入地,自长矛处,一股迫人的寒气顿时蔓延开来,路过之处,尽化为片片冰晶,冰晶蔓延伸展,霎然便形成了五六个三四丈高的小冰山,冰山环抱相连,将敌人拒挡开来。
“水白两族中,我看还有高手还未出手,可是如今想退也是妄想了。”冷寒轻声言语,眼睛却紧盯前方,如他所言,冰山对角,一男一女,一白一黑凌然而立,无论四周打斗如何,那一男一女并未动作,反倒是淡漠双眼,冷然旁观。
“来了!”黎青眼神一凛,冰山对角,那身披万字纹绣的白袍男子飘然而动,只见他左手中指、无名指微微弯曲,其余三指平伸,掐成佛家伏魔期克印,右手倒提一串碧玉菩提,向着冷寒踏步而来。
“阿弥陀佛...”那男子嘴吐佛言,对战之局,竟是盘膝而坐,只见他左手期克印幡然而变莲花印,接着右手一抖,碧玉菩提如蛇附着,圈成一团,手掌平合于胸,出声念到:“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摩诃萨陀婆耶...”
男子磐手吐言,周身顿时金光大作,衣袍上的万字亦如耀光,远远瞧来,如一座慈眉威严的珠光如来。金光之中,男子句字喷吐,十丈之远,字字如近身喝唱,每一字念罢,金光中立时一个丈宽的金光万字打出,金光万字击中冰山,冰山砰然崩碎,一点金光随着冰晶登时化成无数金光。
万字打来,冷寒再握长矛,双矛横划,寒气析出,化成两道冰刃飞空切去,冰刃接佛言,猛然交击,一声彻天巨响,卷起通天气浪尘烟。
冷寒受气浪一逼,连退数步,手中冰矛随着自己一口血水吐出,轰然碎裂,“好一个白族的‘金刚伏魔经’,真把我当魔头伏制了。”
这时,尘灰一散,一道万字又从金光击出,冷寒深知其招威力,连忙运起气海全元,双手合掌捏拳,噶啦声起,银光耀目,一具寒冰蛟龙从森森寒气中扩袭盘卷,将冷寒护在龙身之中。
金光夹着万字大印,破空留痕,刚一临近冷寒三丈之外,突兀变成两道,一前一后如叠一招,实出冷寒料想之外。未及多想,万字已来,龙身硬拦之下,碎成残渣冰雪,一印既消,丈外又来一印,只需眨眼之机,便可取冷寒性命。命危时刻,冷寒突觉四周空气穆然一滞,一只翻天大掌自身后拍出,只见大掌上火焰腾飞,散发透天红光,罩得周天炙热。
“好招式!”
金光中一声赞叹喝出,两招交叠破空,带起滔天尘浪,又如暮鼓晨钟,竟使得周围肃然一静。
“听闻白国崇尚释世如来佛法,今日一见,这救世‘佛法’果然高深,杀起人来,可是不见一点手软啊!”
红图飘曳,一道赤色人影迈步跨出,熊熊火焰包裹之下,只见红发红影,不是常风是谁?
“有相无相皆是虚妄,杀人非杀生,屠戮也未必无怀佛心,佛祖尚有明王怒像,金刚亦做伏魔怒吼,立场不同,三观相视不同,施主看我恶相,我看施主也未必心怀善心。”男子双膝平伸,缓缓而起,通天金光立时收拢合聚,幻化成三十多个寸尺大的金色万字,将男子护在当中。
“小僧刚才见施主出掌雄浑有力,灵化具象,想来是三族高手了,今日小僧愿以瀚海雷音,一敌施主劲招!”
话音甫落,不待常风回答,男子双手合十,只见他嘴唇微分,身周万字顿时华光流淌,浮空而起,竟是在男子身干之上结成一座金光如来幻像。
虚空之中,金光如来像佛口开翻,一阵响彻云霄的佛唱悠然而起,当的一声,如巨钟初响,又似万佛齐唱,佛音卷起无形气浪,往常风等人席卷而来。
常风见冷寒伤患不轻,毅然横档于前,右掌扭捏成拳,体表火衣瞬然高涨,猛地一拳打出,火焰粘附,一只火焰拳形凭空显出,破开气浪,径直击向那金光如来。
无惧其它,常风自有信心,心想自己汇聚一力,不说灵力化像,就是八式护身,亦能一拳崩开,可惜的是,常风还是低估此人实力,火拳击中法相,法相只是略微一颤,金身毫无变化,反而法相随着火拳一击,佛口翻飞越加飞快,唱声大作,一时贯彻诸人双耳。
佛言入耳,无形之中,男子已然发招,只见气浪翻涌,尘土飞扬,法相华光一闪,落于沙土之上,照得满地金光,人居其中,仿佛身在九天佛殿,委身受万佛听法。常风耳闻佛音妙唱,又被那金光一照,立时觉得头昏脑涨,好似万千个钵锣击打,在脑袋里吵作一团。
常风咬牙坚忍,不料眼前一黑,视野再复,却是全然不同之景,无色无相,未闻莲花清香,常风却见莲花摇曳,左右环顾,冷寒等人俱是不见,只有他独站一叶莲叶之上,莲叶长于巨池,池中碧水流淌,不见首尾,四周莲花丛生,长成一片花幕,尽遮云天。
常风扶额低吟,强忍脑中胀痛,单手胡乱拍出,烈火飞溅,一染莲花,遽然成滔天大火,蔓延而去,将这莲花景色燃成烈焰地狱。
“不是幻象?”
感受身遭烈火高温,常风心头一凛,这时,只听他身后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常风惊惧回首,一座十丈金光大佛自脚下水池中赫然升出,大佛金掌一开,如慈母捂儿脸庞,向着常风左右两边缓缓合闭。
常风暗道一声糟糕,欲要飞跃脱身,险危之刻,佛音又起,常风腰背一弯,屈身半跪,却是被这佛音刺脑,痛苦难当,以致身躯受制。
砰的一声铜钟巨响,双掌合拢,常风被锢其中,满界莲花美景也随之如琉璃崩碎,尽归虚无。
“我佛慈悲,小僧又开杀戒,自当为施主念上百遍往生咒,以渡施主...阿弥陀佛!”景象未变,男子依旧身在原位,唯一变化,便是男子头顶金身如来手印变改,合而为掌。
冷寒人处尘烟交绕中,眼中全是惊讶,方才只见常风一掌打出,金身无恙,倒是常风也不知怎么回事,抱头痛呼一声,便急速冲向法相之下,然后人似癫狂,肆意出招,烈火乱溅大地,激起无数尘土。
“冷寒...你看清是怎么回事吗?”黎青所见亦是同冷寒一般,如今见常风被锢,生死不知,连忙向冷寒询问道。
冷寒不言不语,心中倒是回思连连:“莫不是那佛音所扰,可是我们都听到那佛音,为何只有常风一人,难道是别的问题?是这如来法相散发的金光所致吗?”
“我佛慈悲,既渡一魔,尚有三十二魔天,诸魔不消,我佛不去!”男子沉声一呐,佛音再响,此时众人见过常风之结果,已是无人再敢出招。
“失礼了!”男子双掌揉合成印,高声喝出,华光笼罩,化成一只金光狮子,奔踏而出,正是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