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衍死了。
他是出车祸的,还是非常大型的事故。林岁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震惊,她很难想象一个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人就这么与人世隔开。
“怎么可能?这人死不能乱说啊,人前几天还活的好好的,岁寒你们医院不还给他朋友治病吗,我还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呢,怎么会呢……”苏涵在林岁寒耳边说着,语气难过的快要哭出来。
原因无他,苏涵走艺术路线,毕业后就没废太大力找工作,捡了个自由美术摄影职业就干了起来,又轻松工资却也不显的低,把哼哧哼哧投简历面试找工作的林岁寒羡慕的不行。而任衍,正好是半个艺术家,这半个的名号却是撑起了这时已渐渐淡出众人视线的艺术界的半壁江山。
当年他一幅抽象画打出名号,对于林岁寒来说那弯来拐去的线条和看似胡乱的上色简直是小孩子的饭后恶作剧,对于苏涵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财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奇迹。
听着朋友伤心的语气,林岁寒也不由得沉默。她不禁回想前几天的情景。
林岁寒是学医的,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做一个纯正普通的牙医。任衍则完全是站在舞台上的人,自从他出名后,不时会与一些知名画廊合作,摆上他那些“奇迹”。神奇的是这人几乎可以说没人见过,或者说见过了也不知道是他,所以对于所有认识他名字的人,印象中都没有任衍的身影。
倒不是说他很普通,而是他几乎所有事都是助理干,他很少以任衍的身份干些什么。因为如此,那天听说任衍本尊驾临,医院的势头真的是不可言传。
那天早上去到上班的医院,看见大厅里乱哄哄的一片。林岁寒心中疑惑,快步走过去,问清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告诉她,任衍的朋友在帮他搬画架的时候滑倒了,伤的还不清,估计去大医院太引人注目,就来这里了。
“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是任衍?”林岁寒道,不是没几个人见过他吗。
“挂号要实名登记吧?任衍那时候刚好助理不在,这人命关天,能等到他助理来啊?”那人道。林岁寒听罢,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就以她直觉来看,任衍就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听说人家有钱着呢,除了主治医师都不给进病房的。前面很挤啊,走快去看看。”林岁寒心中不免好奇,跟着去看了。
走到任衍病房在的楼层,看到院长已经亲自出动了,脸色非常无奈的和其他人解释,让那些人离开。林岁寒挤过人群,和骨科科长过去搭话。
“科长,是不是打扰病人休息了?”
“哎是小林啊。可不是,你看看这些人,一窝的挤在这里,我都没搞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小林你先去上班吧,再不行我要叫警察了。”
“恩,院长你先解决着,我去了。”
后面的人看着林岁寒走向走廊,又开始想往里挤了,林岁寒转头看,感觉挺宽的地方要被挤垮了。
走在显得清静的走廊中,林岁寒看到了最尽头的病房,那个是医院里最好的病房了,但是这些医院不能搞的太特殊,设施都差不多,就是和别人隔开,外人不能随意进出。
林岁寒不是他的医师,自然好进去,但她得经过这里在上楼去办公室。
正走到病房门口,突然门就打开了。毫无防备的林岁寒被吓了一跳。走出房门的人是一个护士,她看到林岁寒被吓到,语气愧疚的道了歉。林岁寒没什么事,也就赶紧说没事。她的目光看在了护士背后的门内。
“这里面的是那个任衍和他朋友吧?”林岁寒问道。
“都瞎说的。里面的人哪是大艺术家啊,还是他助理在看着他朋友。他本人可能就是用他的名字挂号,挂完又回去了,”说罢看了一眼外头闹哄哄的人群,无奈道:“我得出去和他们说说,任衍不在这儿,再这么挤下去咱们医院可要被投诉了。”
林岁寒也望了一眼,心中默叹道,这人时常出来转转也好啊,省的这一传闻露面就乱成什么样。林岁寒这时候都在心里想这人真是低调,不爱出风头。日后才渐知这人哪儿来低调,就是乱扯理由的懒。
上办公室换了医服后,再下去人已经被赶的差不多了。林岁寒也没心思再想,匆匆去收病人。
中午回家时倒是有点奇怪。她中午一般不自己做饭,去外面的餐馆打点饭自己回家吃。在去的路上,林岁寒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林岁寒抬头-
-因为这人实在比她高出不少,看见一双低垂的眼镜。明明穿着都不怪异,还有一股贵气,偏偏要戴着个口罩。林岁寒赶忙像人家道歉。
那人听到,懒散的抬眼,林茵才仔细看,这双眼睛真是奇特。
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只黑水银。
林岁寒有些呆愣着,那双有些深沉的眼睛的主人却一直看着她,黑曜的瞳孔有些茫然。
林岁寒反应过来,又连声道了几句歉,方才听到那人用轻轻的一声鼻音应答。答完,那人也不再看林岁寒,便直直走了。
林岁寒那时候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的,更不知道那无意一撞,带来了什么。
回过神来,看着手机上的报道,更觉得惋惜,纵使生前何等光鲜,这人还是很脆弱,一场车祸就可以轻易毁去。
安慰了苏涵一阵,林岁寒把手机放在包里,准备收拾好出门和苏涵吃饭。
走到一家餐厅,林岁寒点完菜,手捂着玻璃杯,和苏涵聊天。苏涵一直叨叨着任衍的作品,林岁寒虽然不是特别关注这些,为了让苏涵有点念想,还是和苏涵聊了起来。
正聊在兴头上,菜就上齐,看着冒着热气的餐肴,看着苏涵慢慢变开心的脸,林岁寒心中也愈加愉悦了。她拿过筷子,开始吃饭。
期间她们没少聊任衍,也猜测他的长相。不过据说他遗体也早火化了,任衍的助理受任衍以前的嘱托,让看到的人也不愿透露他的长相。
天色渐晚,窗外灯光射入餐馆内,林岁寒也吃的差不多了,等着苏涵。不知怎么,林岁寒感到背后一阵风掠过。她转身看了眼背后,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心中没多想,低下头看手机。
刚低下头不久,就听到苏涵说话:“岁寒……你刚刚是不是动了桌子?”
林岁寒抬头:“啊?没有啊,我这不玩手机吗。”
苏涵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你看桌子上……”林岁寒着实被她吓到,赶忙低下头,发现没什么奇怪的。
“怎么了?”“你看那勺子……”林岁寒一看,似乎有点不对。刚刚这勺子是在餐盘上的,现在跑到餐盘外不远处了。
“它自己滚到那儿的?”“恩,所以我才问是不是你动的……”“没有,我没碰到桌子。苏涵是你是不是在逗我?”这句话给苏涵急的:“我没逗你,它真自己滑倒这里的,吓死我了……”
林岁寒突然想起刚刚背后的风,心中也有点悚然,但是她不会把这个告诉苏涵,不然对面的人会真的被吓到。林岁寒扫了眼苏涵,无所谓的耸肩:“风大而已。”苏涵看了看旁边禁闭的窗子,无语的望着林岁寒。作为一个混迹于恐怖圈,并且经常在医院看到一些血腥的场景,林岁寒早练出一颗强大的心。可以直面屏幕上的鬼脸不动摇,这种淡定的姿态曾一度让周围女性汗颜。
“估计这勺子沾了油,太滑了,别想那么多。”苏涵自我安慰到。“恩,快吃吧。”我也没想什么,只有你才会编这么扯的理由,林岁寒想到。接下来苏涵一直吃饭心不在焉,林岁寒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了她整晚,苏涵被盯得着实不自在,匆匆吃完就和林岁寒分别。
林岁寒出了饭店大门后,原本想散散心,想到没什么好去的地方,便也只能回家。
楼道里,林岁寒伸手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扭转开。她以为会有温暖的灯光照在身上,打开发现是满屋漆黑。她踏进门,打开灯,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林岁寒拿起来,扫了一遍,心中无奈。纸条是父母留的,大概意思是他们俩要和旅游团出去旅游,过段时间才回来,让林岁寒自己照顾好自己。呆愣了一下,林岁寒打开电视,充斥着嘈杂的声音让家中有了点人情味。
林岁寒换好鞋子,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换台。林岁寒发现,好多台都在报道任衍的死,有些节目采访一些路人,这些路人几乎都认识任衍,有些人甚至情绪激动,乱吼乱叫。还有不少遗憾没看到他长相的人,猜测他长什么样。
也看到一些知名度高的艺术界前辈对他的夸赞,都说他才华横溢,也是遗憾在没见到本人。
林岁寒换了挺多台,见没什么其他感兴趣的内容,便早早洗漱睡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客厅穿来响声,潜意识告诉她是有什么事,本想起来看看,抵不住睡眠,又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洗漱完后直奔医院,林岁寒又开始匆忙的一天。下午又接到几个病人,进进出出工作室,准备器材,等把所以病人送走后天早已黑了。女医生不多,因为当医生很累,做个什么事情也要手劲儿大,她却偏偏在高中就决定了读医,父母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提着沉重的步伐,林岁寒婉拒了同事的邀请,林岁寒打算回家自己倒弄晚饭。打开门,还没把手伸到门边把门关上,门就自己缓缓关上了。林岁寒心脏一下缩紧,赶紧拉开门,看到门外空荡荡一片。林岁寒蹙眉,最近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一阵风跟着自己,总在移动身边的东西。
她慢慢走向沙发,把电视电脑打开,又打电话给父母。听到父母的声音,她觉得放松不少。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想,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她认为自己可以三分钟入睡,可是今晚黯淡的月光照入屋内,她竟想起那些鬼魂可怕的脸。毕竟还是个正常的人,她内心深处还是对夜晚这些东西有些恐惧。她又觉得自己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没干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会害怕?而且据说医生阳气重,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转念一想,可能最近压力大,自己才会乱想。确认自己是医生不怕阴气后,她睡意渐渐袭来,进入梦乡。
淡淡的阳光洒在林岁寒身上,第二天了,林岁寒正在和苏涵打电话。苏涵知道了她的事,边安慰她边自己吓得够呛。林岁寒煞是无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苏涵却比自己还怕,这怕鬼的性格怕是一辈子扭不过来。这两天她已经够累了,又闹了这些事,她亦是有点郁闷,打算和苏涵出去散散心。
原本林岁寒和苏涵大学就是同学,恰好前段时间接到原来同学的邀请,去邻市参加同学会。听说那个同学挺不好意思的,大学在本市,同学会却安排在邻市,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同学也都答应了,答应的大多也是有车的。林岁寒早考完驾照,但一直没有闲钱买车,也不想用父母的钱。但碰上这次可以去放松身心,她和苏涵也就答应了。已经差不多十一月份了,医院的年终也要到了,林岁寒自从到医院上班,几乎没请过假,积下来的可请假期也是个小型寒假了。苏涵的职业更是随性,请假的理由称曰是出去找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