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寻
笑醒了,就睡不着了。佟静穿衣坐起,打开电脑,搜寻网上消息,还是跟往回一样令她失望。
佟静觉得梦是在告诉她,她能够找得到金小正,能够找得到金振方玲。
梦,非真非假。这回她相信梦是真的。
第二天,她叫来了季春华。
季春华很高兴地说:“佟静,我知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嗯。”
“你叫我来商量举行婚礼的事,是吗?”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但今天是要告诉你,我决定去找金小正,找金振方玲。”
“我也曾这么想过,但不知怎么,就是没有行动。你这样的决定,我支持。能协助你的,我一定竭力。”
“是有要你帮我的事情。沁园山墅的事,主要交给小琴代我管理。小琴明天就要来上班了,她的婆婆跟她一起过来带小孙子,住在这里。这样小琴就可以一边哺育她的小宝贝,一边代我管理好山庄。很好!只是还有些小琴可能忙不过来的外务,必须你来顶。”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佟静给了季春华紧紧的拥抱和热烈的吻。
过了一天,佟静吃罢早点开车走了。
地路如织,目标何方?
行行重行行,佟静的小轿车,在广漠的大地上行驶,居高天俯瞰,如同甲壳虫在移动。
小正在哪?方玲在哪?金振在哪?
也许方玲就在她车子穿过的城市里,也许金小正就在她车子歇息的村落里,也许金振就在她张贴传单的墙壁背后饿晕了,也许她永远也到不了那地方。
佟静把金小正方玲金振三人的照片印在传单上,把自己的电话印在传单上。她已经走过了好多城市,越过了好多乡村。传单印了一次又一次,印数一次比一次多。小车的轮胎也换过好几回。
她要以城市包围农村,以农村串联城市,广泛网罗信息。
人们或从墙上看到寻人启事,或从佟静手里接过传单,流露出的是,或怜悯,或关注,或漠然。
街头人行道上,一个身影格外骨感就像那极富排骨美的明星的女人,衣服邋遢,摇摆着无力的步子,嘴里哼着好听的摇篮曲,一会儿曲子停了。这女人仰天呼号:“儿子呀——老公啊——”反复数次。
一会儿,这女人停止了呼号,躬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纸,看都不看一眼,就用它揩着手上的泥巴和污渍。
这片纸,就是佟静刚发过的传单;这邋遢女人,就是佟静要找的方玲。
要是佟静在这街头上发现了方玲,肯定是抱着方玲哭着问,“方玲妹妹,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是呀,方玲你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你怎么就一个人呢?金振呢?
原来,几个月前的一天,金振开着车,带着方玲一起,经过MOU市新建的跨河大桥。这桥外观无比精巧,若长虹卧波,非常亮丽,是这个美丽城市最壮观的地标性风景。好新好新的桥!
金振方玲无心赏景,因为他们是来寻找自己的儿子的。
小车随车流,上了大桥。
垮啦一声,桥塌了。崭新的桥突然坍塌,天地震惊。
金振的小车跟众多的车子一样的命运,直往河里掉。
“这事又让咱遇上了。”金振在小车入水前的瞬间,拽开了车门。河水迅速灌入车内。金振使尽全力帮助方玲逃出了车腹。
好纷乱的场面。好多车,在很快地沉入河水:有连车带人栽入的,有稍浮渐入的,有被桥梁拐入的……好多遇险的人,死法活法各不一样:有的被强大的水压堵住车门紧闭车内的,有逃出车外或浮或沉于河水的,有逃离车外却被桥上吊杆砸入水中的……
为免于葬身鱼腹而逃离车腹的金振方玲,在乱纷纷的凄惨场景之中,浮于水面,却被分开了,彼此都看不到对方。
金振急了,在水中寻找方玲;
方玲急了,在水中寻找金振。
金振想,方玲肯定是不会划水,沉入河底。他的心在绞痛;
方玲想,金振肯定是不会划水,沉入河底。她的心在揪裂。
唉,这对夫妻,什么都是彼此熟悉,什么都是相互了解。可是对于划水游泳的本领,却互不知晓,都只是知道自己会划水,就不知道对方也会游泳。此情罕见。
水面上,金振竭力呼喊:“方玲——”
纷乱中,方玲竭力呼喊:“金振——”
谁也喊不应自己的爱人,谁也看不到自己的爱人,谁也找不到自己的爱人。
救援者,把金振救上了岸,金振却要拼命往水里跳,声嘶力竭的喊:“我要去救我的老婆!”救援者拉住金振说:“你歇歇吧,我们正在全力施救。”
救援者,把方玲救上了岸,方玲却要拼命往水里跳,歇斯底里的喊:“我要去救我的老公!”救援者拉住方玲说:“你歇歇吧,我们正在全力施救。”
金振在岸上寻找,看到好多生还的人,却不见方玲;
方玲在岸上寻找,看到好多生还的人,却不见金振。
哦!
金振在左岸;
方玲在右岸。
金振从左岸过渡,找向了右岸;
方玲从右岸过渡,找向了左岸。
金振找不到方玲,以为方玲失踪了;
方玲找不到金振,以为金振失踪了。
失踪,失踪,此时的所谓失踪,金振方玲都懂,就是沉入河底,连尸体也没有找到,只是还抱一丝希望,还抱一份侥幸。这是婉词呀。他们都希望这婉词不是婉词。
金振对天悲啼:“儿子呀——老婆啊——”
方玲仰天呼号:“儿子呀——老公啊——”
金振找遍了右岸,又从右岸找向了左岸,没有发现活着的方玲或者死了的方玲;
方玲找遍了左岸,又从左岸找向了右岸,没有发现活着的金振或者死了的金振。
金振对天悲啼:“儿子呀——老婆啊——”
方玲仰天呼号:“儿子呀——老公啊——”
金振等待着救援打捞队的消息,悲戚的等待。他要把妻子抱回家乡,葬在曾经的凤溪植物园的山腰上,然后再去寻找儿子,找到儿子后再去告慰妻子的亡灵;
方玲等待着救援打捞队的消息,悲戚的等待。她要把丈夫抱回家乡,葬在曾经的凤溪植物园的山腰上,然后再去寻找儿子,找到儿子后再去告慰丈夫的亡灵。
金振彻底失望了;
方玲彻底失望了。
金振对天悲啼:“儿子呀——老婆啊——”
方玲仰天呼号:“儿子呀——老公啊——”
悲怆锥心的哀号声,在崭新塌桥的河之两岸的两个空间上,低徊,低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