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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秋晚期,周天子势弱,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国力迅速的强大起来。秦王吞并其他诸侯的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秦国的兵锋所向,无所不攻,无攻不破,闹得各国君臣上下无计可施,人心惶惶。而身为周天子的周显王,此时也只能固守一隅,无力再安定天下。

就在周国都城,现在河南洛阳地方,有一户人家,素来以种地为生。一门兄弟三人,父亲早已病逝,只有一个母亲刘氏还健在。兄弟三人中,老大苏秦,时年二十六岁,老二苏代,老三苏历。三人都已长大成婚,苏秦娶妻王氏,苏代娶妻吴氏,苏厉娶妻李氏。一家人依靠几亩薄田为生。然而老大苏秦整天懒懒散散,抱怨种地的艰苦。他每天拖着锄头从地里走到家,再从家跑到地里,什么事也不做。

有一天,苏秦正坐在地头,看着兄弟苏代苏历在那里锄草。突然村里一阵骚乱。只听有声音喊道“张辰回来了,张辰回来了……”,苏秦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往村里跑去。苏代慌忙喊道:“大哥,你到哪儿去,娘又会骂你的”。苏秦只顾一个劲儿的往前跑,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看看就来,千万别跟娘说”。等到他跑到村头,前面早已围了一大群人,人群里面一个大约三十岁年纪的年轻人,面相白净,中等身材,身体微胖,打扮高贵,身穿银灰色锦缎长袍,俨然一副商人模样。只见那人正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说得起劲。苏秦放慢了脚步,小心的挤进去,那人正坐着说话,众人听得入迷。只听那人说道:“现在外面很乱,秦国前日兵出函谷关,派大将司马错攻击赵国的上党,云中两郡,赵国无力支撑,派出使者向齐国连连告急,但是齐王素来和秦国交好,怎敢轻易惹怒秦国。楚国远在沼泽之地,僻处南方,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秦国上下野心昭昭,早晚想要灭六国而后已,我们周都洛阳,距离秦国较近,看来也是保不住了!”围观的众人都听得很起劲,其中有人问道:“张辰,你只说道洛阳是何等繁华,我们实在不曾去过,那洛阳有什么好处?”只见那人随口说道,“洛阳乃是我们周天子的都城,地处天下之中,物华天宝,繁盛有加。珍奇名胜无所不有。”……众人你言我语,喋喋不休,很快天就黑了。人们都陆续的散开回家。只有苏秦和几个人还坐在那里,听张辰描绘洛阳的风土名胜。

夕阳西落,苏秦一个人低着头,踱着步子缓缓的朝家走去,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张辰刚才说过的那些事情,听张辰说起洛阳城的繁华,自己何时能够到洛阳一游,一饱眼福呢。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家门口,前面一座破败的房屋,泥巴砌成的墙面已经脱落,屋顶的茅草随着晚风飘动。一个矮矮的胖妇人早已经站在门口,那妇人年龄四十有余,因为农活的辛苦,她的脸上早早的长满了苍老的皱纹,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黑色棉衣,。那妇人双手叉腰,满脸怒气的瞪着他,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性格强悍的角色,单论气势就足以让人畏惧三分。苏秦似乎没有看到那人。他仍然低着头,旁若无人的从那人身边跨进门去,那妇人觉得苏秦好像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顿时大怒。冲着苏秦吼道:“你这败家子,整天跑到哪里去了,庄稼烂在地里你都不管,养你这败家子有甚用处!”苏秦耳边被人这么一骂,刚才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立即又被拉了回来。他赶忙回过头,见一个人正站在门口,脸朝里的瞪着他。苏秦看到是他母亲,不禁哆嗦一下,赶忙又换作笑脸,说道:“娘,我…我刚才看张辰去了……”。刘夫人斥道:“整天张辰张辰,人家那么有本事,你以为咱是什么!不整天安心种地,看谁养你吃饭……”苏秦吓得不敢出声,低着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站在那里静静地听母亲的责骂。

第二天,苏秦一早就跑到张辰的家里。管家进去通报,过不多时,出来请苏秦进门。苏秦进了门,眼睛向四边一看,真是好地方:只见走廊东边有一宽阔池塘,里面盖满了硕大的绿色荷叶,不时的还有小鱼从底下游过。西边怪石嶙峋,各种石雕的虎豹狼群,应有尽有。穿过走廊,步入正厅,墙边上是雕刻的镂空图案,光滑的檀木桌椅,地上铺满了大理石地板。苏秦被一个下人带到了正厅,不多时,从屋后面发出了一声咳嗽,苏秦赶忙回头往里一看。马上就笑脸相迎了上去。那人身穿白色锦缎,挺胸拱了拱手,说道:“苏兄今日到此,小弟蓬荜生辉,不知兄长有何指教?”苏秦满脸堆笑的说道:“昨日听张兄所讲之事,一直放在心里,夜不能寐。但是又似懂非懂,还望兄长能够仔细讲明白些。”张辰听罢,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苏兄真是有心人哪,我们村里很多人都不懂得这些,但是很少有人会跑来问我,他们只是把这些当做好听的故事罢了。”于是他就细细地把从前的历史给苏秦讲述了一遍,并且叹息道:“可惜我们身为周国人,现在国家正在被人蚕食,让秦国一国虎狼当道。我们却无能为力,真是惭愧啊……”苏秦坐在一边听得越来越兴奋,禁不住用手在腿上一拍嚯的站起,说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不就是应该这样建功立业,扬名万世吗?有朝一日,我苏秦也要闯出一番名堂,岂能在此埋没乡间,终老一生。”张辰听他这么说,暗自好笑,心想:“别人都说你苏秦不务正业,既不种地,也不会料理家务。家庭破败,还想成就什么功业!岂不是痴人说梦,真是好笑……”但是,他嘴上却又假意称赞道:“苏兄说的是,果真有志气,将来若是需要兄弟的,我一定全力相助”。苏秦听后,觉得还是张辰了解自己,心里也很感激他。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会有什么前途。空有豪情壮志,终是眼前迷茫。

此后的几天,苏秦都无精打采,对张辰所说之事,想念洛阳的繁华富贵,如此种种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出家门,学得满腹才华,博取功名富贵。他的母亲常常当着众人的面,骂道:“败家子,你还不如死了呢,啥也不做,要你有何用处”,旁边的邻居听了,都哈哈大笑……苏秦无奈的抬头看看众人,他觉得别人都不了解他,自己的志向被人嘲笑,说自己不自量力,说自己大言不惭,面对众人的冷言冷语,自己却无法辩解。自己的心事究竟有几个人懂得,更奇怪的是,就连他自己也是茫茫然的,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家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围坐在一边吃饭。苏秦一边吃一边发呆,刘老妇人看到他仍是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怒上心头,她高声斥道:“你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究竟想干什么!”几个兄弟平素挺害怕这个强悍的母亲,苏代和苏历都吓得不敢做声,闷着头把米饭往自己的嘴里送,三个儿媳也不敢吃了,只知道手里端着饭碗,呆呆的坐在那儿听动静。

苏秦愣愣的堆在那儿,像是一个弱小的孩子,他的母亲盛气凌人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苏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要出去,我不想种一辈子地,不想这样下去了,不想…”他的母亲听他这么说,也被吓得愣住了,她感到很吃惊,两个兄弟也停住了手中的碗筷,痴痴的望着他。老人停了一会儿,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苏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极大的勇气,他忽然挺起身板,望着自己的母亲,有力的说道,“我不想种一辈子地,我要到外面去争取富贵,过好生活,我要到外面去拜师学艺……”。苏代苏历听他这么说,几个人都惊呆了。只听他母亲说道:“你不是有病了吧,怎么竟说这种胡话?我们家几代以农为生,养活自己就够了,哪有什么富贵可言!”苏秦也打起精神,说道“我没有病,我要出去,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当夜一家人争吵了很久,不欢而散。

苏秦闷闷地走回自己的屋,坐在破桌旁边,桌上的油灯晃得很厉害,看不清人影。苏秦默默地看着他的妻子,她正在弯着腰整理床上的被子。他的妻子姓王,名叫王弗,是隔壁邻村王猎户的女儿。人长得很漂亮,又温柔娴淑,操持家务很是勤劳。每当苏秦被母亲痛骂的时候,她都一心一意的替苏秦解脱,承受母亲的责骂,毫无怨言,所以,苏秦很感激她。虽然她也只是二十出头,可是,由于劳累,岁月的沧桑也早已经在她年轻的脸上写下了一道叫做“皱纹”的痕迹。

苏秦闷不作声的坐了一会儿,呆呆地望着自己操劳的妻子,仿佛又看到了他当初迎娶她过门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美丽啊,而如今,她又为自己付出了多少青春。自己常常被母亲痛骂的时候,还要她来帮助自己脱身,代他承受母亲的责骂。苏秦真的感到他的妻子是承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她却始终没有任何怨言。每当她受到责骂之后,苏秦从外面跑回来,安慰她的时候,她都转过身对着他,一张带着柳叶般的眼睛,淘气似的微笑着望着他。让苏秦觉得既可爱又可怜,每次他都忍不住的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苏秦站起来,走到王弗的后面,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紧紧地把她抱住,王弗被他这么突然一抱,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工作,静静地站在床边,背对着苏秦。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苏秦说:“我想要出去求学,学来经世致用之学,将来富贵了我回来接你。一定要让你过上好生活。”王弗听罢,慢慢的转过身,望着苏秦说道:“我只想和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我不敢奢望。但是,如果你想要出去,我也不阻拦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苏秦感到有无数的感激之情憋在自己的心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只得更加抱紧了自己的妻子,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眼睛里闪现出晶莹的泪花……

第二天天还没亮,四处一片寂静。落魄的乡村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显得荒凉凄冷了,苏秦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带上一些妻子给他准备的盘缠,就顶着昏沉的夜空,一个人沿着逶迤的小路朝着漆黑的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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