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说:“什么是生死符?”
念羽说:“生死符就是一味药,这是开国皇帝亲自研制的一味药,是从虫蚁蛇兽中挑选出最精华上乘的毒液,混合到一块。同时还研制出了它的解药。但是必须让食约者吃下生死符,忍受三天三夜的痛苦。有人说,这是比女人分娩更难以忍受的痛。还有,还有度不过三天的可能。三天里,是生是死,由上天决定,三天之后,服下解药,毒性自然解除。所以才叫做生死符。”
“还有——”念羽欲言又止。
我催促她说:“还有什么,你快说啊!”
“还有,即便三天之后解除了毒性,可是身体受到三天的折磨,也会经受很大的损伤。男子可能会落下伤残,女子......”
我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问她:“会怎么样?”
她无奈地说:“女子可能会,会终生不孕。”
可能会被剥夺做母亲的资格是吗?我咬着牙说:“没事。把生死符给我,我没有时间再等了。”
念羽小心翼翼地问我:“陛下,你决定了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事,不是只是可能吗?可是,对我而言,莫轩逸的命比那更重要,他不能死,我不允许他死!”
当天晚上服下生死符,浑身的疼痛就开始像针扎车碾一般不停地袭来,一会是切齿的寒,仿佛置身于冰窖,一会又是灼烧的热,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最恐怖的莫过于,从每个毛孔里都开始出血,我看着我的身体逐渐像浸在一个大红色绸布的大染缸里。念羽对外宣称皇上突得风寒,卧病在床,不允外人来探。然后将我放在空出来的浴桶里,我赤身裸体,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三天三夜,每时每刻都是凌迟。
某一刻,真的害怕自己就此死掉,那样我就是愧对了皇祖父的期待,大兴的江山自然要交到外姓人的手里。我咬着牙坚持,忍着剧痛,让自己回想起皇祖父在时快乐简单的日子,想到小桃,德新,容公公,还有那个长着一双势利眼的张公公,对了他去哪里了?我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回答:“张公公前些年因为偷东西,被杖责出宫了。”我竟然笑了,说:“可不是,我当初看他就不是个好人。”
还有,对了,还有莫轩逸。莫轩逸,你怎么了?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哽咽,眼泪从眼睛中汩汩流出,竟感觉不是稀薄的泪水,倒像是粘稠的血液。我听见念羽说:“陛下,别哭,念羽已经以绢拭血,飞鸽传书,想必很快就会到派出的影卫那里。莫轩逸会活下来的,一定会的。”
我又想起了我的父皇、母后。他们的样子已经在我脑海里逐渐模糊,我好想他们。你们在那边团聚了,留长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孤零零地活着,能不能带我走啊?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是大兴国的天子,我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忍了多久,感觉五官都被闭塞了,大概因为遍体的红,让我辨不清时间与方位。念羽在我耳边说:“已经两天两夜了,陛下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我感觉体内的血都快流空了。剩下的十二个时辰,还是茫茫无期。我一边流血,念羽一边替我擦拭,可是还是感觉很多地方都结起了硬硬的血痂。这是意味着出血已经开始逐渐停止了吗?我突然庆幸,快了,快了,拿我的血救下莫轩逸的命,本来就是我欠他的,现在终于还了。我开始狂肆地笑。念羽忧心地说:“大臣们很多都在殿外候着,第三天折磨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陛下千万不要让自己乱了分寸,入了癫狂。”
不,莫轩逸,如果我还有机会见到你,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好不好?不用再顾忌什么伦理,也不计较什么仇恨,我做我的莫长安,你做你的莫轩逸,我们是这世界上最普通的男女,我们相识,然后青梅竹马地陪伴,我不再放你走了,你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道多久,感觉有一颗药滑入口中,然后有人哺我喝水。模模糊糊开始听见清楚的人声,可以看见清晰的人像。小桃惊喜地说:“陛下醒来了,陛下醒来了!”
念羽对她嘘了一声,吩咐着:“撤下这个血桶,再打一桶干净的水来,陛下要沐浴更衣。”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哆哆嗦嗦地问:“莫,莫......”
念羽知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已明了我的意思,她说:“莫轩逸放过了,他当时受了一些伤。后来龙玉国派来接应的人及时安置了他,他不会有事的。影卫已经返程。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过陛下当时陷入了昏迷,所以没有告诉你。”
他还活着,这就好。我嘴唇干裂,面容狰狞,浑身浴血,但是心满意足,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