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老妈正在厨房做饭,老爸还没有下班。老妈听见开门声,喊道:“晓轩回来了?”
我答应道:“妈,我回来了。”
老妈用抹布擦了擦手,推开厨房门,出来看了看我,突然问:“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沈母又欺负你了?”
老妈知道我今天去面包房,上午出门的时候,我就对她说了,晚上下班回来迟,去面包房有点事,具体什么事情我没有对她说。
所以,我一进门,老妈就急切地跑出来了。我把头低了下来:“妈,没事儿,你去厨房忙吧,我去冲一把热水澡。”
说完,我丢下包,进了卫生间。我打开淋浴喷头,让水流穿越我的全身,洗涤我的所有烦恼。
这个澡洗了足足有一个钟头,出来的时候,老爸已经下班回来了。饭菜早就摆上桌子了,老妈看见我出来,立即去厨房拿碗盛饭了。
老爸看着桌子上的菜,酒瘾上来了:“晓轩,给爸拿酒来,今天我要喝一盅。”
我转身去了厨房,从柜子里拿出酒瓶,回到饭桌上。老妈把饭碗端了过来,说道:“亲家给的好酒,一不来人,二不过节,就忍心喝啊?”
老爸从我手里接过酒瓶,看着标签,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怎么,我嫁个女儿,喝点好酒,你心疼了?”
老妈白了老爸一眼:“你一辈子没有喝过酒是吧?看你吼巴巴的样子,见酒没命!以后女儿嫁人了,一年三节的酒包你喝不完!”
老爸“嘿嘿”傻笑:“我就是吼巴巴的,咋了?晓轩,去给我拿个酒杯来。”
我起身去厨房拿酒杯,拿了一个最大号的杯子,老妈跟过来,换了一个小号的杯子,嘴里神叨叨的:“小的就可以了,大的喝了浪费!”
老爸接过杯子,自斟自饮:“好酒,真香!”
老妈看着老爸:“好了,一杯够了,剩下的等来人再喝。”
老妈说完,把酒瓶拿了下来,重新放回厨房。我看着老爸,心里想笑,却笑不出来:“爸,慢点喝。”
老爸一口一口地抿着酒,脸上笑眯眯的:“还是养女儿好,以后年年有好酒喝了!晓轩,我说那房产证加名什么的,能让步就让步,不要太较真了。
这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了,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吗?”
老妈用筷子敲了敲老爸的酒杯:“怎么了,你着急了?想喝免费孝敬酒了?要喝自己买去,房产证加名一步不能让!”
我知道,老妈就是嘴巴狠。真正当着亲家的面,她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我看着老妈,忍不住笑了起来:“妈,你就不担心我嫁不出去吗?”
老爸跟过去一句:“晓轩说得对,你如果死拿着房产证加名这个事儿说话的话,和亲家互不相让,就不怕她嫁不出去吗?”
老妈鼻子“哼”了一声:“你这个老东西,不是一直说晓轩不到30岁不要出嫁吗?现在看见人家的好酒好烟了,忍不住诱惑了,让女儿为你的幸福铺路了?”
老爸“咳”了一声:“哎,你说话多难听啊!我的意思你要弄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婚房是男方的,人家愿意写谁的名字,是他们的权利。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有钱,有本事买一套婚房给晓轩结婚用,男方家也无权干涉我们写谁的名字,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做人要厚道,要将心比心,这样心里才踏实。”
老妈没有接老爸的话,转脸对着我:“踏实个鬼,你就是一个胳膊肘朝外弯的家伙!晓轩,今天你回来眼睛红红的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沈母欺负你了?”
老爸听见老妈的话,放下酒杯:“什么情况?谁欺负晓轩了?”
我端着饭碗,不想说:“没有什么,回来的路上眼睛给风沙吹了,滴几滴眼药水就好了。”
一把破梳子,我怎么说得出口?司沁宁连一把梳子都不放过,难道会轻易放过房产证上的姓名?类似的问题,简直和白日做梦差不多。
我已经厌倦了,房产证加名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大姨和小姨看好的东西不一定适合我,无论社会怎么发展,我始终坚信一点:婚姻是基于情感的,没有感情,婚姻无非就是一道摆设。
老妈还是不相信:“你今天下班不是去面包房的吗?你去见老婆婆做什么?”
我咽了一口饭:“没什么事,就是去看看,怎么了,不能去看她?”
老妈赶紧说:“可以看,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委屈,好像是哭着回来的。”
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我的心突然感动了一下,第一次发现天底下父母是最懂得亲情的人。
我确实有点委屈,但是,我不想在父母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一个女人一旦过了18岁,就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有克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老爸一边津津有味地抿酒,一边看着老妈:“晓轩大了,一些生活中的问题,让她自己去处理。以后她结了婚,生了娃,你还整天跟在后面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啊?”
老妈摇了摇头:“烦的是沈嘉铭他家,一个房产证就把他一家子打蒙了,他家不想结婚就直接说算了,天天拖着什么也不办,什么意思嘛?”
老爸“嘿嘿”怪笑:“要我说啊,你赶紧打消房产证的念头,让晓轩和嘉铭明天就去领结婚证,保证皆大欢喜!”
老妈“嚎”了一声:“想得美!我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现在也不能领证结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家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总得兑现吧,不然,以后我们在亲家面前怎么做人?最后倒霉受罪的还不是晓轩!”
老爸一个劲地抿酒,一副满足的样子。我看着老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就嫁个女儿嘛,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真是累得慌。
自从沈嘉铭家来提亲后,我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现在,我感觉自己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一头是老妈,逼着我让沈母在房产证上加上自己的名字。一头是沈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死活不提房产证加名的事情。
两家人互不相让,明里暗里较着劲儿。至于领证的事情,更是不死不活地僵持在那里。沈嘉铭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母亲,也无法说服我,所以,很多时候干脆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非常可怕,有一种暴风雨将要来临的感觉。而我的生活里,仿佛只剩下“房产证加名”五个字,除了这五个字,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内容了。
我的生活重心彻头彻尾地转移到了“房产证加名”上面,我和沈嘉铭的关系,也逐渐演变成了房产证上加名的关系。
三个人默默地吃饭,我没有接老妈的话,吃完饭,我去厨房洗碗。老爸神神秘秘地跟过来,在我耳边说:“晓轩,听爸一句话,自己把握未来,嘉铭这孩子不可多得,不要错过好姻缘。我当初和你妈结婚的时候,你妈连户口都没有迁过来,我们还不是过了一辈子。退一步海阔天空,知道吗?”
我回头看着老爸:“老爸,那天他们上门提亲,你不是说了,他大姑给嘉铭的婚房,就应该写上嘉铭的名字。现在,沈母连嘉铭的名字都不愿意写,你叫我怎么办?”
老爸“嘿嘿”坏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做不做在他们,我们作为女方家,总要有个态度,态度摆出来了,就完事了。傻丫头,你这样做人死心眼是要吃亏的。”
我“哎哟”了一声:“真奇怪,谈恋爱的是我和嘉铭,做决定的全部是你们,我和嘉铭到底要谈到哪天啊?”
老爸拍了拍我的头:“好了,不说了,老爸现在特别想天天有酒喝,你看着办吧!”
老爸说完,走出厨房。我知道老爸等不及了,想让女儿出嫁了。洗完碗,我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后打开电脑,开始上网看新闻。
QQ正常上线后,我习惯性地看了看沈嘉铭的头像,是灰色的。我很想他,点了点他的头像,发出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很遗憾,沈嘉铭不在线,十分钟过了也没有回复,我有点扫兴。与此同时,沈嘉铭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电脑发呆。
沈嘉铭看见了我撇嘴的表情,就是不想说话。他最近给房产证加名搞得头大,连搭理我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时,奶奶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反身关上门,一把拉过沈嘉铭:“嘉铭,奶奶给你看样东西。”
沈嘉铭惊诧地看着奶奶:“奶奶,什么东西?”
奶奶从怀里抽出房产证:“你大姑给你的婚房,房产证在我这儿。”
沈嘉铭指着房产证:“奶奶,你怎么把房产证拿出来了?”
奶奶“嘘”了一声:“声音低点,你妈在隔壁房间里。房产证你现在就收着,改天自己去房产公司加上你和晓轩的名字,不能让你妈一个人独吞了你大姑的财产。”
沈嘉铭摇了摇头:“奶奶,不能这样做!你赶紧把房产证拿回去,我妈要是发现你拿了她的房产证的话,又要和你吵架了。”
奶奶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怕她和我吵架呢,你妈太过分了,连你大姑给你的财产都想要。”
沈嘉铭竭力劝说奶奶:“奶奶,你不懂法律,房子现在是我妈一个人的姓名,产权证是属于她的,如果她不同意的话,谁的名字也别想朝上加。”
奶奶立即傻眼了:“怎么会这样?那你现在要这个证是没有用了,是不是这样啊?”
沈嘉铭点了点头,奶奶失望地看着房产证,真的是又爱又恨。外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奶奶条件反射地抱紧房产证,一把塞进自己的怀里。
接着,从外屋传来司沁宁鬼哭狼嚎似的声音:“哎哟,我的妈啊,我的肚子……嘉铭,快,快……”
沈嘉铭听见声音,感觉不对头,立即朝外屋冲去:“妈,你怎么了?”
司沁宁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疼得满床打滚。沈飞歌撅着屁股,正在抽屉里到处找药:“黄连素给你放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了?”
司沁宁脸色煞白,冷汗直冒:“找什么找啊,嘉铭,快开车带我去民生医院。”
沈嘉铭急忙走过来:“妈,我马上去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沈飞歌停止找药:“司沁宁,你究竟吃了什么脏东西?看把肚子闹的!”
司沁宁欲哭无泪:“不就是吃了一个面包吗?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啊,我的老天,拿刀把我的肚子剐了算了!”
沈飞歌“哦”了一声:“是你自己面包房的面包?”
司沁宁无力地点点头:“不是我面包房的,难道是你面包房的?”
沈飞歌“哎哟”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嘴战?你今天赶紧通知员工面包下架处理,这样顾客吃了要拉肚子的,赚的钱还不够你赔的!”
司沁宁哭丧着脸:“今天已经赔了200块了!”
沈飞歌眼睛瞪得和牛眼一样大:“你昏头了,赔了200块还敢吃?”
司沁宁目光无神:“别说了,都是给那个倒霉顾客气的,赔了200块不说,还赌气吃了一个面包。沈飞歌,是不是面包里的细菌超标了?”
沈飞歌想都不想:“那是肯定的了,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沈飞歌说完,拿起衣服给司沁宁换上。沈嘉铭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和沈飞歌一起扶着司沁宁朝客厅门口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沈飞歌对奶奶说:“妈,我和嘉铭带沁宁看病去了,你一会儿自己先睡。”
奶奶站在客厅,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从眼前消失。等到客厅重新安静下来后,奶奶转身去了外屋,一把拉开柜子大门,从怀里抽出房产证,放回原处。
奶奶做完一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房产证放回去了!司沁宁,你这是自作自受,拉肚活该!”
奶奶骂完,对着天笑了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她打开电视,自娱自乐地看了起来。看了大约两分钟,座机响了。
奶奶走出小屋,跑到客厅,拿起话筒:“喂,请问你是谁啊?”
对方是一个男的,他焦急地回答:“我是面包房员工,司店长在家吗?”
奶奶摇了摇头:“不在家,去医院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啊?”
对方继续回答:“面包房的面包出问题了,有两个顾客拿着病历和医药单来索赔了。”
奶奶“哦”了一声,很吃惊:“你有她手机号码吗?赶紧联系她本人,我一个老太婆在家,帮不了你什么忙的!”
对方礼貌地回答:“好的,谢谢,我挂了,我马上联系她。”
奶奶放下话筒,自言自语道:“报应,这就是报应!活该遭罪,多行不义必自毙!”
民生医院离清凉门只有几分钟车程,此刻,司沁宁正被沈飞歌架着,从小车里走了出来。沈嘉铭锁好车门,帮着父亲一起架着母亲,朝急诊室走去。
刚到急诊室门口,司沁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站住,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对沈飞歌说:“帮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沈飞歌照办,拿出手机递给司沁宁。司沁宁打开接听键“喂”了一声:
“什么事情?”
对方是面包房的男员工,声音慌慌张张的:“司店长,出事了!”
司沁宁“啊”了一声:“别慌张,慢慢说,怎么了?”
男员工继续说:“又有两个顾客拿着病历和医药单来索赔了,说是吃了我们店的面包拉肚子了。”
司沁宁眉头一皱:“你们先把店门关了,回去休息,等我通知。”
男员工声音有点为难:“司店长,他们不肯走,非要见你!”
司沁宁声音弱弱地说:“我在医院,你把他们的病历留下,让他们先回去,等我消息。”
男员工“嗯”了一声:“好吧,我试试看!司店长,你今天也吃了一个面包,是不是……”
司沁宁尴尬地说:“我是老毛病高血压犯了,和面包无关!”
电话挂断后,司沁宁被沈飞歌和沈嘉铭搀扶到急诊室,一屁股坐在医生面前的板凳上。
年轻男医生看着司沁宁,问道:“哪里不舒服?号挂了吗?没有挂号的话,叫家属先去挂号!”
沈飞歌拿着病历赶紧去挂号,司沁宁看着医生答道:“腹痛,拉肚子,肠子如刀绞一样。”
男医生继续问:“吃的什么?呕吐吗?一天拉了几次?”
司沁宁继续回答:“吃的面包,不呕吐。从下午到现在一共拉了6次。现在拉不出东西来了,拉的全部是水。”
男医生翻了翻司沁宁的眼白,然后指着身后的床,对她说:“上床躺着,解开皮带。”
沈嘉铭扶着母亲,到了床边,将她轻轻抱了上去。男医生洗了洗手,走过来,按住司沁宁的腹部:“这里疼吗?还有这里,也疼吗?”
司沁宁忍住右边疼痛,到了左边,终于忍不住了:“疼,疼得凶!”
男医生摸了两分钟,收回右手:“好了,可以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