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鼎城的城墙,背靠虎头山的山势而建,所以只有三面,虎头山是它的天然南城墙,而神武宗的入宗主道,就在这虎头山上,因此想从神武宗主道进山,必先入云鼎城。
虎头山脚下,一尊巨石高然耸立在山脚,苍劲浑厚的“神武宗”三个大字跃然其上,巨石旁,一座格外高大的牌楼威严耸立,八名身着青绸黄边服饰的神武宗弟子,在牌楼下肃穆而立。
羽站在牌楼前,向山上望去,一条可容十余人并排走的宽阔青石台阶,如剑般直指山巅,在台阶两侧,无数与真虎大小无异的石虎,沿着山势整齐地蹲守在侧,它们千姿百态,或威武,或嬉闹,构成两条生动活泼的石像列队,一直延伸至山巅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前,那大门从山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虎首,大门顶端两头翘起的飞檐,如后掠的虎耳,将其点缀的栩栩如生,羽心道,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武道圣地,三宗两阁之一的神武宗入宗之处了。
感叹完,羽挺身直腰走上前,向那八名神武宗弟子拱手道:“各位神武宗的大哥,小弟想入宗学艺,不知可否引见一下。”
八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像见到傻瓜一样,哄堂大笑,“这是神武宗,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的,一边去,一边去。”一名长着竖挑眉的神武宗弟子嗤笑着,朝羽挥手驱赶。
羽对他如赶蝇虫般的动作视而不见,取下肩头的包裹,放到一旁,抱拳对他们道:“那就劳烦各位大哥,验证一下小弟有无进入神武宗的资质吧!”说完就摆开了要比试一下的架势。
羽的话一出口,引得神武宗弟子们又是一阵大笑,刚刚赶羽离开的竖挑眉弟子,好不容易忍住笑声,上下打量了羽一眼,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告诉你,拳脚无眼,可别自讨了苦吃。”
“请赐教。”羽一脸认真地坚持道。
“既然你这样坚持,那就让你来好好见识一下。”说罢,竖挑眉突然发力,抬手就是一掌,直冲羽的胸口扑过来。
羽不闪不避,挥出一拳迎向他的掌心,以力对力,羽还是很有信心的,不想在拳掌相碰的瞬间,对方化掌为爪,顺势抓住羽的拳头,猛然向后一拉,同时抬膝猛击重心不稳的羽小腹,无法躲闪的羽只觉眼珠一凸,整个人就向后倒飞了回去。
看着被自己一招击飞,狼狈趴在地上的羽,竖挑眉得意地训斥道:“今天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在神武宗放肆的后果。”
羽没想到这神武宗弟子的力道之猛,远超渝城的那些武卫,他唾了口吐沫,立马撑身站起,继续摆开架势道:“再来”
“看来你的功力尚浅啊,连个小杂鱼都放不倒。”有神武宗弟子对出手教训羽的竖挑眉奚落道,其他同门再次爆出一片哄笑,一个个在等好戏的样子瞧向那两人。
竖挑眉的心中也有几分诧异,没想到羽能立刻站起来,还再度挑衅,加上同门背后的奚落后,脸上更是罩上了一层阴霾,他咬牙切齿瞪着羽,“小子,你还真是不知好歹。”说着他抱着拳,将手指压得咯咯作响。
不过未等他声音落地,羽已如离弦之箭,抢先攻上前,速度之快令竖挑眉脸上惊现出惧色,“嘭”双拳激烈的碰撞虽极短暂,其结果却让所有人震惊无比,看着地面上,自己被击退后留下的那道长长滑痕,竖挑眉的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自己竟然在力道上败给了这个看似文弱少年,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的他,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冲上前,各种凶狠的招式疯狂倾泻而出。
面对铺头盖脸的重重拳影,羽挺身而上,毫不示弱,场上不断快速交错的身影,发出密集又低沉的“嘭”“嘭”撞击声,就像是有人在不断地擂击着鼓面。
激斗中,羽笨拙的招式和动作,就像个靠着蛮力胡乱挥舞拳头的小孩子,毫无章法,这让他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唯有依靠不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才能拉开与竖挑眉之间的距离,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就在羽苦战不止的同时,竖挑眉内心也是焦燥难抑,越战越惊,身为神武宗弟子的自傲,让他只能赢,还要赢得干净利落,但现实是他虽然占据武技上的优势,却无法击败这顽强的少年,甚至在力量上还会被他时不时地压制住,而最让他担忧的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个少年的攻防变得越来越娴熟,自己的优势竟越来越低,如果照此下去,或许这比试的结果...想到这竖挑眉不由心下惶惶。
半晌后,随着又一次激烈的碰撞,两人再度拉开了距离,看着同样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少年,竖挑眉暗道:难道自己的脸面,今天果真要丢在这小子手里?
“多谢赐教。”羽忽收拳,拱手道。
面对羽出人意料地向他低头罢手,已经精疲力竭的竖挑眉虽心有不甘,但也暗暗松一口气,他摆出一幅趾高气昂的胜利姿态,对羽道:“你也就是找上了我们神武宗,若是碰到那些喜欢恃武欺人的宗派,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面对竖挑眉的大言不惭,羽暗笑一声,就势顺水推舟,摆出一幅非常诚恳的态度,说道:“那小弟明日再来,还请大哥多多指教。”
竖挑眉没想到羽蹬鼻上眼,顿时怒道:“你还真想找死不成?”
“小弟只想讨教一二,多有得罪,还请大哥多多包涵。”羽依旧毕恭毕敬地回复道,既然选择了挑战神武宗弟子入宗这条路,得罪人已是必然的了,所以顾不了许多,正好这个人就是一块非常合脚的垫脚石,羽只好得罪到底,待日后入了宗,再向他赔礼请罪就是了。
就在竖挑眉被羽的一脸诚恳搞得真假难辨之际,羽已经捡起了包裹,悠然离去了。
神武宗山门前就是一条贯穿云鼎城的大道,它一头连着城门,一头连着神武宗的山门,所以大道两旁聚集了无数朱璃碧宇的青楼酒馆,在其中一家相对简朴的酒楼内,羽正独自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埋头狼吞虎咽,大半个月风餐露宿,加上刚刚体力的极大消耗,让他早已饥肠辘辘,在消灭掉了桌面上的四五个碗碟后,羽揉着胀鼓鼓的肚子,懒懒地打了个饱嗝。
“出去”“出去”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刚吃饱的羽循声望去,原来是店小二在哄赶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们趁着店小二不注意,偷跑进店中争抢食客们留下的残渣剩饭,在店小二出声驱赶后,立刻嬉笑着争相奔逃,有的还边跑边冲小二扮鬼脸,气得店小二嘴中骂骂咧咧。
随着这帮小乞丐跑远,羽注意到,还有一个小乞丐一直徘徊在店门外,他似乎与刚刚那一帮小乞丐不是一伙人,他没有进店参与争抢食物,而是等在路边,当见到一张包裹烧鸡用的油纸,从那群奔逃的小乞丐身上掉下来后,他立刻上前捡起来,放到嘴边,频频伸舌,像是享受着多么鲜美的美味一样,忽然,他察觉到羽注视的目光,呆呆地愣了一下,也转身“唰”地跑了个没影。
而他之所以引起羽的注意,除了与那群小乞丐的不合群外,还因为他让羽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子衣时的情景,那时的子衣与他现在同样的瘦弱,年纪也相仿,这让羽心中不禁隐隐作痛。
“小二,帮我再包只烧鸡带走。”羽开口喊道。
“好嘞”应声离去的店小二,很快就拎回一个油纸包,递给了羽。
羽掏出银子付清饭钱,拎着油纸包走出酒楼,向着那小乞丐消失的方向一路寻去,终于在一条小路的尽头发现了他,那小乞丐正坐在一棵老树下的简易草棚前,百无聊赖地挠着身子,发觉有人走进,便抬起头来,见是刚刚酒楼里的客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蹬脚往后缩了缩。
羽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弯腰将手中油纸包递到小乞丐面前,“给你的。”
小乞丐看着面前的油纸包,咽了咽口水,刚伸手去接,又缩了回去,用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羽。
羽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将油纸包轻轻放到他脚边,便转身离去,这样的人他在渝城已见得太多太多,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许帮得了他们一次,也许帮得了他们中的一人,但天下之大,现在的他又能帮得了多少?
繁华的街道上,羽缓步独行,看着从两边酒楼里,走出的一个个大腹便便,满身奢华的身影,再想到城内无数苟且求生的乞丐们,羽心中不由泛起了对这世间的深深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