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军舰一边开炮,一边朝岸边开过来。不仅炮击田家镇要塞,连张定海部所在阵地也遭到了猛烈炮击。看来是对刚才汽艇冲滩失败进行报复。兄弟们都猫在防炮洞里,炮击将整个地面摇晃着一下下猛烈抖动。刺鼻的硝烟和火药烟尘塞满了整个阵地。
猛烈的炮击下面,张定海被震得想要呕吐,刺鼻的硝烟让人整个肺部感觉窒息。遭到炮击的田家镇要塞官兵冒着敌人的炮火勇猛地还击。因为双方炮击如此之猛,以至于整个江面上面只能看到一片火光和烟雾,就好象一大团黑色的抹布飘在低空一样。
炮战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日军两艘舰艇看上去像是轻伤,船身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日军被迫停止炮战,向下游退去。尽管炮击时间并不长,但能够看出,日军现在对于田家镇要塞仍然是没什么办法,在炮战中显然没占到便宜。
通过这次炮击,张定海觉得日军打法有变化,他们先是偷袭,并且还派了**校正弹道、炸点。然后派出主力舰进行炮击。看来武穴、广济丢了之后,日军作战信心大增。张定海想了想,咱们仅仅是被动挨打还是不行,最好是侦查一下日军舰队在下游有什么样的活动。
侦查的人是傍晚趁小渔船朝下游走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因为到了下游之后,小船就丢弃了,步行回上游的田家镇。
侦查的结果很有点出人意料,原来占领下游之后,日军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瞭望台,以方便观察田家镇要塞情况。这个瞭望台是依托**撤离时炸塌的观察哨建立的。日军抓民夫给简单修了一下。据江边上的老百姓讲,每天傍晚都有一艘长约两三丈的驳船停靠过去,可能是给瞭望台送给养。
张定海想了想,让兄弟们连夜联络海军的扫雷艇,给这边送了两颗水雷过来。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海军的一艘机帆船改装的扫雷艇送过来两枚水雷,并且还留下了一艘小木船。
这天白天又起了大雾,根据昨天日军的情况,张定海估计今天可能又有日军的舰艇过来偷袭,所以在滩头阵地上布置了十个人一组的观察哨轮流观察江面情况。结果这个布置果然有效,上午九点多,观察哨就报告上来,远处的江面上隐约能听见轮机的声音。通过分辨,应该不是水面大型舰艇的轮机声,可能是日军的汽艇或者是小型驳船。
张定海让兄弟沿着江岸往下游找。果然,很快就有兄弟用灯语报告说发现有日军十几艘汽艇正在低速朝这边靠近。张定海想了想,这么差的能见度即使是开炮也不见得打得准,还不如再等等。然后张定海要通要塞指挥部,报告了江面上发现日军汽艇,并且要求暂时不要开火,等日军汽艇抢滩的时候再组织密集炮击。
没过一会儿,侦查的兄弟打过来灯语说日军汽艇调转方向,朝对岸的雷区开过去了。张定海明白过来,这些汽艇是打算借助浓雾的掩护进行扫雷。他要通田家镇要塞,然后用灯语告诉侦查的兄弟报告汽艇的位置。
灯语很快回复:滩头东南十五度,距离三千米。
张定海拉过来地图计算了一下,然后让枪炮兵核对了一下射击诸元,再要通了要塞炮台。经过一发炮弹的校射,炮台向日军汽艇猛烈炮击三分钟,当场将正在扫雷作业的汽艇击沉八艘。
这次炮击之后,日军当天没有继续冒险出击,张定海也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安排手下的兄弟继续将拆民房弄来的房梁构筑滩头阻截工事,另一方面着手布置晚上前出布雷的任务。
张定海是这么想的,等到晚上先坐船往日军的瞭望哨走。快到的时候,停止划桨让水流带着向下游漂。接近瞭望哨以后,根据对航道和码头停靠位置的判断,将船慢慢改正,在码头边上放下水雷。
天很快黑了下去,张定海他们吃完饭出发的。因为布雷需要体力,所以他们吃的是干的红薯米饭,其它不执行任务的兄弟都是吃稀的。为了安全起见,船上的每个兄弟都带着枪和子弹,另外为了防止陷入敌占区回不来,还带了足够三天吃的米饭团。考虑到隐蔽起见,参战的兄弟都脱掉军服,着便装参加行动。
为了避免自己发生意外之后没有人指挥,张定海指定了临时接替自己的军官,另外也将航海日志进行了交接。张定海带着一个兄弟先去把小船抬下水,另外四个兄弟抬着沉重的水雷到江边上,然后一起将水雷弄上船。
沉重的水雷一搬上船,整个船身往下一沉,水面距离船帮子上沿只有不到十公分了。张定海默默祈祷今晚千万不能有风浪。
六个汉子奋力将船划向江心,然后朝下游划去。一直到瞭望哨不远处,大家停止划桨,任凭水流将船带向瞭望哨边上的码头。不知道是码头太小还是别的缘故,日军居然没有船停泊在这里,看来这个瞭望哨平时很孤立。想到这里张定海心里又萌发了一个念头。
等快到码头的时候,一个老兵用绳套套住码头上铁质泊船拴,然后将船缓缓拉到码头边上。张定海示意大家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看来日军很大意,瞭望哨上没有布置夜间的哨兵。
周围很安静,张定海看看码头,又把手伸到江里感觉了一下水流。张定海示意大家开始布雷,先扔下去的是沉在水底的固定锚拴,然后用粗粗的船用缆绳捆上水雷的解脱环。张定海测了测,将水雷的定深定在一米,又从码头水下的石头缝里拔了不少水草挂在水雷上。最后大家奋力用枪托将水雷撬到水里,张定海跳下水,摘掉水雷的击发保险。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张定海拉上船,被刺骨的江水一浸,张定海冻得直哆嗦,招呼大家顺水向下游漂。等到一直漂下去五六百米,大家奋力向对岸划去,滚滚的江水将船往下游冲,但再往下游漂过去就是前不久布下的雷区了,所以大家都划得很卖力。
等到将船划到长江北岸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张定海留下一个兄弟观察,如果日军的驳船没有触雷,他们明天还得把水雷起出来调整位置。剩下的五个兄弟三个人一组,轮流替换抬着船往阵地方向走。因为天黑,几乎看不见路,路上不时有人摔倒,差不多每个人的膝盖和腿都被摔破了。一直抬到后半夜,快要接近田家镇防区的时候,每个人都走不动了。
就听见前面响起拉动枪栓的声音,紧跟着有人操着广西话说道:“不要动,什么人。”
张定海低声命令部下不要开枪,然后说道:“兄弟,自己人,我们是海军的。”
“海军,那怎么跑到旱路上了。”
“别误会,我们是去布雷的。”
这时几个马灯亮了,走过来一个端着汉阳造的兵,依稀能辨认出领章是挂着士官军衔。他把马灯凑到张定海脸边上,打量了一下张定海,然后说道:“全部缴械,带到团部去。”
哗啦一下,围过来二十多个兵,三下五除二把张定海的人缴了械,然后推搡着去了团部。这个团的团部设在一个公所里头,外面是沙包堆的工事,架着机枪,边上是双岗。张定海被带到团部门口的空地上,士官跑到里面去找人。
不大一会儿出来一个少校,他看了看张定海:“你是哪个部分的,叫啥子名字。”
张定海报出自己的番号和名字、军衔,然后平静地看着这个少校。少校在本子记录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团部门口的兵如临大敌地用枪口指着他们,张定海也管不了那么多,招呼兄弟们坐了下来。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少校回来了,满脸堆笑地道歉:“对不住兄弟了,刚才和要塞那边电报联络了,看来长官真的是海军的。”
“没事没事,我们几个是出来布雷的,所以都没带证件,也没穿军服。”
“长官不怪就行,现在没办法,不得不防啊,**太多,经常能抓着穿老百姓衣服来策反的,还有给鬼子的飞机指示方位的。”
“你们职责所在,干吗要怪啊,哦,对了,你们这有吃的吗,我们折腾了一宿,这个肚子嘛……”张定海摸着肚子笑了笑。
“好说好说,老马,让炊事班赶紧做饭。”少校招呼张定海几个进了团部。
等了二十多分钟,端上了一瓦盆萝卜干炒饭,还有豆腐干炒腊肉。张定海几个也不客气,喝了几口酒,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一瓦盆米饭一口气被他们五个吃了个精光,瓦盆干净得就像刚从商店里买来的一样。
张定海等到其它兄弟吃完了就起身告辞,那个少校倒也不挽留,两人行礼就要告别。少校让手下把张定海他们的枪支弹药还给他们。临走的时候张定海想起点什么,然后对少校说:“兄弟,我们还有一艘船要抬到防区去,你们有没有大车什么的,帮着运一下。”
少校想了想,让一个兄弟去找骡马兵,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船抬上大车。大家也都坐上大车,朝田家镇这边走。
少校挑着马灯和张定海挥手告别。
大车走得慢,一直到早上八点多才回到阵地,张定海摸出一块钱塞给那个骡马兵。那个兵本来推辞,但张定海硬塞进口袋里,便也踌躇着收下了。阵地上的兄弟也都很高兴,自己的长官安全回来了。
整个白天江面上一直很太平,日军没有再继续进攻。但张定海觉得,这几天日军肯定要组织一次大的进攻。一直等到了晚上,留下观察的兄弟才回来,张定海从睡梦中被人推醒,一听说观察的兄弟回来了,连武装带都顾不上扎,就从防空掩体跑到指挥所里。
“怎么样,老陆,日军的驳船触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