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对三艘鱼雷艇进行了修理,船身打上了油漆,在前甲板处安装了轻机枪,后甲板安装了高射机枪。另外兄弟们还利用拆除下来的内舱舱门,为机枪战位安装了简易的护盾。
但轮机动力装置的维修遇到了大麻烦,这三艘艇安装的都是英国造的蒸汽机,内部的管道损坏严重。这样一来,艇首的鱼雷发射具就没办法获得足够的气压。
另外这三艘艇的吃水线以下部分都锈蚀的厉害,通过注水测试,有两艘艇的底部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漏水。其中一艘上面发现了三处锈蚀的孔洞,部分锈蚀处需要大面积更换钢板。张定海看着这三艘比自己年纪都大的老爷船一筹莫展,这样的船别说打仗了,连自己适航可能都有问题。
现在摆在张定海面前的不仅是艇的问题,还有鱼雷的问题。这次接收的鱼雷都是老旧的白头鱼雷,看铭牌上的出厂日期基本上都距现在二十年以上,这些鱼雷还能不能用了?这个恐怕谁也不知道。
张定海把大家按照基地和作战部队的序列分成两大部分。又分别提请上级任命丁晓峰和王明辉分别任其中两艘鱼雷艇的艇长,而自己亲自任全队旗舰一号艇艇长。尽管现在作战部队分了出来,但维修的时候仍然是大家一起动手,毕竟不把艇修好话,更不用提打仗的事情了。
锈蚀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张定海和大伙琢磨了半天,打算用里外打补丁的方法进行维修。就是先在锈蚀的艇身上钻几个眼,然后里外一起用榫接的方式钉上两块钢板,再在钢板的侧面用烧红的铁条进行密封。
钢板是个大问题,因为战时的物资是非常紧张的,张定海只好去汉口码头的同僚那里求助。也算他走运,前几天日军飞机扫射的时候,将一艘运输用的小火轮炸坏了。小火轮被拖到船厂,因为整个轮机被炸坏,所以正在等待拆解。张定海好说歹说,又拿部队的两条枪作为见面礼,才让海军驻船厂的副官处出面,要下来几块钢板。
这下可解决的大问题,张定海回到中队部,带着十几个兄弟,又找村民借了四辆平板车,然后去船厂将钢板拉了回来。钢板死沉死沉的,大家拉得很吃力,二十多里地走了足足一个下午,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队部,把大伙累得汗流浃背。
钢板运回来了,下面就是怎么在艇身上钻孔了。部队里根本没有合适机具,只好又到船厂求助。船厂这边人手紧,就借给他们三根台钻上的钢板钻。丁晓峰带着这几根钢板钻回到队部,大伙研究了一下,用木头和绳子自制了一个手动的钻孔机。这个用的是木匠工具的原理,先用一根粗木棍将钢板钻固定住,然后用绳子缠在木棍上,再将绳子的两头拴在一根长木棍上。这样拉动木棍,绳子就会来回带动粗木棍旋转,钢板钻也就会跟着转动。
这个法子尽管比较原始,但还是挺实用的,唯一的缺陷就是钻孔速度太慢。
张定海又在村子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子,将军粮拨出来一部分作为酬劳,请铁匠帮他们做铆钉。兄弟们也跟着帮忙,出动了二十多人帮着把铁匠铺里的炉子、鼓风箱子、铁台子一起搬到队部。具体的铆榫方法还是铁匠提出来的,可以将一根铁棍烧红了,然后插到钻开的孔里面,趁着热将铁棍的两头砸扁,这样一来等铁冷下来,就能牢牢地铆住里外的两块钢板。
大伙说干就干,有帮着拉风箱的,有帮忙抬钢板的,有帮忙在里面砸的。别看这土的掉渣的铁匠手艺,干起来却丝毫不含糊。第四天里,所有锈蚀的地方都被大伙用这种原始的方法里外打了补丁。
下面一步就是密封了,铁匠把小拇指粗的细铁丝烧红烧软,然后压住钢板补丁的缝隙,在轻轻砸进去。等铁丝冷了之后再砸一遍。每密封一处,都用水浇上去测一下,如果密封的不够那就再来一遍。
日军如果知道此后在长江上面让他们头疼的这些鱼雷艇,居然是目不识丁的铁匠修补好的,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想。
但在张定海看来,一支海军不仅仅需要坚船利炮,更需要的是一种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恶劣的装备,也要顽强打下去的精神。应该怎么定义这种精神,张定海没想好。他知道一点,当没有船的时候,他们就拆舰炮打,舰炮沉了,就修老旧的鱼雷艇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海军,所以他们不会停止战斗。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而朴实。
轮机动力部分的维修也在继续,三艘艇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兄弟们把整个轮机系统小心翼翼地拆解下来,然后再重新清洗,上油,然后再装回去。因为第一次接触这个型号的轮机装备,经常装了一半,发现多出来很多零件,只好再拆一次,然后研究结构,再装上漏装的装置。
另外有些零件彻底老旧的不能用了,那就到船厂去找类似的零件。好在当时英国造的蒸汽机数量还真不少,东拼西凑着好歹修好了轮机部分。
那天在水里试车,轮机兵铲了几铁锹煤进去,然后点火试车。只见锅炉慢慢热了起来,气压表上面指针一点点地挪动。等到将连动阀拧开,轮机开始咣当咣当转动起来,然后艇尾部的螺旋桨也跟着转起来。大伙欢欣鼓舞,抱在一起高声喊着。
张定海满脸油污地看着手下这些兵,太好了,现在轮机也修好了,他们的艇也就获得了动力,距离这支部队形成战斗力的日子不远了。
这一型鱼雷艇在艇首部安装了两具鱼雷发射具,每次发射需要在发射具后部加压,等到压缩气体的压力能够达到要求的时候就能将鱼雷压出去。但因为年头太旧,这些机件和管道多数已经损坏。
张定海在岸上试了几次,每次都不成功,主要是管道漏气,鱼雷具的后部得不到足够的压力。最好还是丁晓峰想了个办法,他发现这些老旧的管道很多旧船上的管道有些相似。于是张定海带着拆下来的废管道找到武汉的船厂。
船厂的工程师一听说是帮着海军修船,大伙都挺积极。工程师们研究了这些管道,其实和打捞起来的废弃民船的管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要稍加改造,应该可以通用。
通过对管道接口的改造,工程师将东拼西凑管子接了上去。加压之后发现,虽然能够给够鱼雷具的压力,但是加压的速度却比原来慢了很多。另外一个大问题就是管子的耐压性不够,加压几次之后就要更换接口。但不管怎么样,管道改造好了,也就意味着鱼雷能够打出去。
首先完成舰体修补和轮机动力维修的是一号艇,这艘艇也是整个中队的旗舰。这天中队将艇拖下水,进行了试航。通过试航发现,首先是速度比表速上面标的十五节要低,哪怕是将压力加到最大,航速也只能达到十二节,正常的航速不会高于十节。
还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当整个轮机为鱼雷管加压的时候,航速会大大下降,因为压力给不够。另外艇身的修补仍然有缺陷,下水后发现左舷有三处漏水。在轮机舱尾部也有漏水现象,轮机兵需要一边往锅炉里加煤,一边往艇外舀水。
除了艇身和动力的问题,还发现前甲板的轻机枪安装有问题,因为没有减压装置,所以连续射击几十发子弹之后,整个机枪底座会有松动,这样会大大影响射击的精度。而后甲板的高射机枪安装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
从整个试航的情况看,小艇抵御风浪的能力较差,如果在海上的话,5级以上的海风估计都难以适航。当江面上出现较大的风浪时,艇身稳定性大大降低。而逆水最大速度为八节,即使是顺水,也只能达到十二节。
但不管怎么样,这艘铁匠修补,民船的管道凑合出的小艇,却是张定海重新获得的第一艘可以战斗的舰艇。
接下来就是鱼雷的问题,关键是这些白头鱼雷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了,打出去还能有用吗?原本已经很紧张的军需必须把每一块钢都用在刀刃上。
枪炮科的老兵孙永福以前打过这种鱼雷,而且保养过。孙永福的意思是把每枚鱼雷小心地拆掉,然后检查前段战斗部的炸药是否失效了。还有后端的压力舱,因为这些鱼雷都需要借助内部化学溶剂产生气体,然后推进活塞发动机,这样桨叶转动,鱼雷就能高速前进。
检修鱼雷是个体力活,因为每枚鱼雷都重达两千多斤。在前端,是须式碰触引信,后面连着装药部,也就是整个鱼雷的战斗部。每枚鱼雷的装药重达四百多斤,装的是硝酸炸药。
孙永福需要指挥兄弟们把重达两千多斤的鱼雷从仓库搬出来,然后搬到远处的木头板子达的平台上。再小心翼翼地拆解这些鱼雷,检查引信是否失效。再将装药部的炸药挑出一点,试着点一下,如果引信和炸药仍然有效,就可以装起来了。如果炸药失效了,则需要把装药部拆下来,换装上新的硝酸炸药。
通过检查,共计检查出四枚鱼雷有问题,其中一枚鱼雷引信失效,无法有效击发装药部。另外三枚鱼雷的装药失效了。
张定海打发人到上峰求助,好不容易弄来了八百多公斤的炸药,以及六套鱼雷的引信。这些炸药虽然没有原厂的硝酸炸药威力大,但四百多斤的装药真要是炸了,足以在吃水线以下炸出个大窟窿。
孙永福拿到新的引信和炸药,又重新将这四枚鱼雷进行维修保养。这个很费时间,一天只能维修好一枚鱼雷。
第四天,也就是第四枚鱼雷被抬上木头台子上,张定海擦擦额头的汗,然后拍了拍孙永福的肩膀,“老孙头,好好干,我们打仗全靠这些大铁棍了。”
“呵呵,放心吧,长官,我保证让这家伙火气十足。”
张定海本要嘱咐一句多加小心的,但想到孙永福这样的老油子肯定没事,再说孙永福已经检查和拆装了十六枚鱼雷了,这也是最后的一枚。张定海走到远处的保护墙后面,趴在墙头上看着远处孙永福和小双子两人在拆解那枚鱼雷。小双子是枪炮科里最小的兵,今年才十九岁,平时爱吹笛子,闲下来的时候大伙总喜欢让他吹笛子。
小双子样子有点忧郁,话不是很多,但干活很利落,以前一直任四炮手兼装填手。张定海想着小双子以前闹过一个笑话,有天出航试炮,小双子不知道,当时他不当更,正好扒在尾舵附近的栏杆上。当时火炮击发的瞬间,整个舰身也随着抖动,小双子正好下巴压在栏杆上,一下子就把下巴给震脱位了。
那时张定海还是大副,那天的航海日志上是这么记录的,“四月十二日,试炮,舰首二号炮位四炮手非战斗负伤,负伤经过:被震脱了下巴。”
想到一年前的这段往事,张定海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台子上孙永福突然猛地推倒了身边的小双子,身体一个踉跄,魁梧的小双子一头栽倒在台子边上的防爆坑里。
张定海心里一紧,远处的孙永福转身正要跳开,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巨响,台子上的那枚鱼雷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