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山脉起伏,此刻已是深夜,浓密的乌云汇聚,将星光遮得一丝不透,黑压压的笼罩在群山之上,大地一片黑暗。“啪!”在某一瞬间,伴随着贯彻天地的一声轰隆巨响,一道耀眼至极的闪电划破天际,在沉寂的黑暗中撕开了一条口子,又转瞬即逝。
短暂的安静,“嗒!”“啪啪!”“哗哗哗!”从小到大,不到片刻,天地间便被一道道水帘笼罩。
山间野草被密集的雨点打得抬不起头,树木的叶子一片片被打掉,雨水顺着枝干,土石,山道汇入谷地,山间溪流声轰轰作响;大地被压得死死的,只有暴雨在这个黑夜中肆虐。
黑暗的群山中,大雨滂沱,然而一眼望去,群山之间有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亮点,越来越近,那依旧模糊的橘黄光亮在山水间孤独的摇曳。
“啊!啊——”
“芳,用力,用力呀!”
“啊!啊!!!”
“看见头了,使把劲啊!芳啊,你这辈子就看这一回了!”
“呃啊啊啊!!!”
一座有点模样的土石房中传出一声声刺破黑夜的叫声,混合着屋檐水打在地上的哗啦声,在黑暗的群山中显得格外特别。
房门外,一个相貌方正胡子拉渣的男子披着一身厚重密实的蓑衣坐在屋檐下的长木凳上,穿着草鞋的双脚被屋檐下溅起来的水打湿透了,然而紧着眉头的男子心思不在这里。他沉默的坐着,听见屋内一声声痛苦的大叫与呼喊,只有放在膝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手掌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波动。
过了一会儿,房里女人的叫声慢慢弱了下来,就连另一个声音也都小了下来。
“哇!”一道清脆的啼声划破沉闷,在这漫天都是的轰隆雨声里格外清晰,房门外的男子蹬的一下站起来,双眼紧紧的盯着房门。“嘎——”房门打开,一个瘦弱的老妇抱着一块裹好的狐皮毯走出来,将其递给了男子。
“是个男娃,快去吧!阿芳有我照顾,人没事!”瘦弱老妇急切的说到。
“嗯!”男子看了一眼狐皮毯中的婴孩,又向屋内瞅了一下。用蓑衣将狐皮毯遮得严严实实,紧了紧,拿起一旁的竹编大帽带上,一头冲进了大雨中。
“哗啦啦!哗啦啦!”黑夜里全是雨点打在地上,树上,水坑里,蓑衣上的声音,天地此刻全被这些声音占据。“啪!啪!啪!啪!啪!”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缓步走在泥路上,稳健而有力,眼睛仔细辨识着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道路轮廓。
男子爬过泥土路,穿过密竹林,绕过鱼塘……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泥泞山路,踏上一条用石板胡乱铺着的田垄,沿着来到一个大坝子,两边是竹林和圈棚,正面是两间土房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透过雨声从门外传来,正愁睡不着的一个短胡子老头从木床上爬起来,穿着布叉裤掌灯来到主房。“谁呀?”老头隔着门问道。
“是我,先生,林山!”门外传来一个粗犷有力的声音。
打开门,一个全身罩在蓑衣中的壮年男子站在门前,蓑衣里还裹着一团。
“咋拉?林家娃?快快,进来!”
男子反身关上门,摘下竹蓑帽,放在地上,将怀中被狐皮毯裹着的婴孩抱出来,看着老头,“老先生,阿芳生了。”
“生了?”老头接过婴孩,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眉清目秀,正正中中。”
男子听闻此言,人都精神了些,“先生,你是我们村最有学问的人,我来请你帮这娃娶个名儿。”男子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腊肉放在一旁的桌上。
短胡子老头瞧见,也没说什么,又仔细打量起婴孩来。“什么时候生的?”
“就在刚才!”壮实男子急忙回道。
老头站了一会儿,将婴孩递给男子,疾步走进里屋,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三本册子出来,放在油灯下,舔了舔指头慢慢的翻看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屋里只有雨声和婴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去旁边棚子拿碗,再到后面挤点羊奶,莫把孩饿着!”
“诶!”
……
男子一边用手蘸着羊奶喂婴孩,一边看着虚着眼翻书,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老头。
“……年,……月,……不对,……嗯……”
半晌,老头对男子招手,“你过来。”
“五行缺木,你家是林姓,正好,然后土木兴盛,‘兴’字合‘欣’,又有欣欣向荣的意思,名就取‘欣’字,这娃就叫——林欣,你看如何?”
男子抱着婴孩凑近了,看着老头指着的书上的那个字,认真盯了半晌,尴尬的挠了挠头。“先生,我就是个种地打猎的,这些字我也不认识,你说是就是了。林欣……林欣……林欣……”说着开始记起来。
“嗯。”老头颇为自得的捋了捋他那短胡子。
“先生,麻烦你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我这个粗人,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林’字我知道,这个字……还望老先生指教指教。回去还给我婆娘她们看。”男子竭力的将自己的话语说的更有礼貌,眼睛期待的望着老头。
“嗯,来,你到这边来……”
……
“哦~我会了!”壮年男子将沾了水的食指从地上收起,在腿上擦了擦。
“谢谢先生了啊!”男子起身,将婴孩放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向老头作起揖来。做完抱起孩子,“先生,我明天给你再带只兔子来!”
“怎么,现在走,下这么大的雨,路又黑,赶到天亮了再回去!你倒没事,别把孩给淋到!”
“先生,阿芳和老人他们都在等着呢,我得现在回去,不然她们等久就急了。”
老头还想劝说。
“先生没事,稳当!”男子说着,拿起帽子,披上蓑衣,裹好婴孩,走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