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云今天心情原本很好,任何能在蒋雪琴面前,展现自己强大实力的事情,都能给他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谢然的到来,显然给他美好的心情抹了一笔。
原本心高气傲的蒋雪芹此刻竟然和一个毫无亮点的陌生男人坐在一起。
罗青云心里很不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不经思考,就确定了这个男人一定是比蒋雪芹后来故意坐到蒋雪芹旁边的自不量力的追求者,对待这一类大胆的苍蝇,他有不失风度的方式让他们知难而退。
谢然没有察觉到教室里气氛的变化,包括这些中医系学长们略带鄙视的诧异眼光,包括罗青云近乎杀人的敌视目光。依旧埋头于那一本已经过掉三分之一的《乌合之众》。
谢然看书很快,这是在ICRC支援战地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那种环境下,时间仅靠珍贵两个字已经没有办法形容了。
课堂进行到一半,罗青云不知什么时候看似漫不经心的闲逛到了谢然的身旁。转过身,看似无心的对着这位陌生的同学说道:“昨天我们讲到了难经,那么就请这位同学来给我们解释一下《难经》和黄帝内经的关系。”
谢然这才从书中回过头,略微呆滞的目光,正对上罗青云的满腔怒火。
缓缓起身略微尴尬的问道:“老师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
罗青云心中冷冷一笑,脸上却是一副平静的威严:“中华古礼,尊师重道。你就是这样尊重老师的?”
谢然微微尴尬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憨傻,既不低声下气也不理直气壮的解释道:“对不起老师我不是中医系的。我只不过是下一节在这个教室有课,提前过来占个座位看看课外书罢了。”
罗青云眯起眼睛冷冷一笑,这一次没有把鄙视藏在心里,“下一节课?临床系的?”
谢然点了点头:“我没有打断课堂进度的意思。”
罗青云无视了谢然的解释,转头望向蒋雪琴柔声说道:“蒋雪琴同学,在这位同学离开教室前,就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蒋雪琴,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毫不拖泥带水答道:“《难经》又名《八十一难》,系东汉时期作品,其成书较《黄帝内经》为晚。《难经》中有32难引文称“《经》言“,其中有18处可以在现存《黄帝内经》中找到出处。另外49难与《黄帝内经》有如下关系:一、虽未明言出自《经》,但仍可在《素问》、《灵枢》中找到相应的文字;二、与《素问》、《灵枢》同中有异者,或有补充者;三、未言出处,但在《素问》、《灵枢》中能找到相应的论述;通过对这些经文与《黄帝内经》关系的探讨,大致可以认为,《难经》虽有部分内容为《素问》、《灵枢》所不载,但绝大部分内容还是对《素问》、《灵枢》经文的解释与发挥,因而《难经》是解经之作。”
罗青云微微一笑,带头鼓起掌来。
掌声罢了。罗青云也不去看依旧站着等待发落的谢然,摆了摆手到:“这位同学,现在请你离开教室,我的课堂上不需要不尊重国学的学生。”
谢然冷冷一笑,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莫名其妙的被这个奇怪的老师一顿打脸,低头瞟了一眼,正撞上蒋雪芹微微的叹息,这才猜出了一个大概。思索了半天,微微眯起了眼睛,麻利的收拾起自己淘来的两本读物。豁然起身,和蒋雪琴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却没有径直离开教室。而是走向由四块小黑板组成的大黑板,把罗青云所写的少数几个字全部擦去。
在整间教室的目瞪口呆中开始书写。
“曰:十二经皆有动脉,独取寸口,以决五脏六腑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然:寸口者,脉之大会,手太阴之脉动也。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周于身。漏水下百刻,营卫行阳二十五度,行阴亦二十五度,为一周也,故五十度复会于手太阴。寸口者,五脏六腑之所终始,故法取于寸口也.....”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没等罗青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谢然继续着下一轮的精神鞭笞。
“......曰:脉有阴阳之法,何谓也?然: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呼吸之间,脾也其脉在中。浮者阳也,沉者阴也,故曰阴阳也。心肺俱浮,何以别之?然:浮而大散者心也浮而短涩者肺也。肾肝俱沉,何以别之?然:牢而长者肝也,按之濡,举指来实者肾也。脾者中州,故其脉在中。是阴阳之法也。脉有一阴一阳,一阴二阳,一阴三阳;有一阳一阴,一阳二阴,一阳三阴。如此之言,寸口有六脉俱动邪?然:此言者,非有六脉俱动也,谓浮、沉、长、短、滑、涩也。浮者阳也,滑者阳也,长者阳也;沉者阴也,短者阴也,涩者阴也。所谓一阴一阳者,谓脉来沉而滑也,一阴二阳者,谓脉来沉滑而长也,一阴三阳者,谓脉来浮滑而长,时一沉也;所谓一阳一阴者,谓脉来浮而涩也;一阳二阴者,谓脉来长而沉涩也;一阳三阴者,谓脉来沉涩而短,时一浮也。各以其经所在,名病顺逆也。”
写完这一长段,在座的学生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段古文的出处,正是他们抱在手里的难经。
不少人疯狂的翻找着谢然所书写的段落,想要找出些许瑕疵。却遗憾的发现他的书写毫无漏洞。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家伙压根就不是在抽些某个段落,而是从头开始一字一句的默写完整的八十一难。
再抬头细小却精致无比的板书已经占满了半个小黑板。谢然扔掉手中的粉笔头,转身从讲桌上捏了五六根长粉笔在手。丝毫不给罗青云喘息的机会。
罗青云想要出声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喊出声的勇气。只得任由这个放肆的“不尊重国学”的学生在他的黑板和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耻辱的刻痕。
剩下的课堂时间完全成为了谢然的默写表演,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倔强的背影以最激进的方式把整块大黑板涂白涂满。写到第七十一难,四块黑板已经是密密麻麻没有丝毫的“留白”。谢然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握不稳手中教案的罗青云。冷笑一声,抄起两只彩色粉笔,开始在旁边的白墙上继续对这些涉世未深的雏鸟,以及旁边的老油条进行新一轮的视觉轰炸。
八十一难完了,整间教室有如敦煌佛窟的恢弘壁画。气势灼人。
谢然转头看了一眼再无傲气的年轻讲师,把手里的粉笔头悉数收好。一脸遗憾的张嘴道:“我尊不尊重国学,看来不是老师你所能决定的。”拿起自己的两本书,缓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路过一旁的罗青云时,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坐回到座位上,窗户里投射进来金黄色的落日余晖。正好照应着谢然摊开的书的一半。继续埋头苦读。下课铃声适时的响起。罗青云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他压根没有一战之力,翻遍整个学校又能找出一个把《难经》背诵的如此行云流水的人?
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的学生也大都三步一回头。无不都一脸崇拜的望着这个,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
真他娘的太帅了!
蒋雪琴歪着脖子,仔细打量着谢然。心里满是感慨,不由的问道:“先是王永锐,又是罗青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然微微一笑。
蒋雪琴站起身子,微微一笑说道:“走吧,我请你吃饭!就算是你帮我赶走这只苍蝇的酬劳。”
谢然一歪头又回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土鳖,一脸戏谑的问道:“有酒有肉吗?”
蒋雪琴噗嗤一笑,胸前两团沉甸甸的玉兔子跟着起伏不住。晃得谢然一阵头晕眼花。
收拾起书包,蒋雪琴一脸豪迈的答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不得不说,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的确很有趣。比起蒋雪琴身边不顾一切围上来的那群男人要更有好感,也许这个男人和一般人不同?蒋雪琴冷冷一笑,不,不会的。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食堂摇晃。
只留下教室里没来得及躲避这颗由金身不破的蒋雪琴抛下的重磅狗粮炸弹。就跟白天见了鬼一样盯着这对强人的背影。认识蒋雪琴的都一脸惊讶这个对校草都是一笑置之的冰山美人竟然和这么一个没气质没脸蛋而且看上去也没什么财力的男人走在一起,不认识蒋雪琴的则都是暗自感叹,好白菜果然都让猪拱了。
谢然到是一路很自然,对于这种带着浓厚鄙视气息的眼神,谢然都是狠狠的回敬。仿佛在说,老子就是癞蛤蟆,老子就是能吃到天鹅肉。
蒋雪琴正在节食。到了食堂只是点到为止的点了一份清淡的菜,要了二两米饭。转头看向谢然面前堆着的米饭山。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着放宽心态霸占天下江山的态度,谢然落座便开始埋头于米饭山中。
蒋雪琴则是有一口每一口的夹着菜。这幅标准的美女野兽进餐图吸引了不少羡慕的嫉妒的愤怒的各种目光。
半晌谢然终于忍不住了,咽下嘴里的饭说道:“我刚才觉得咋俩很像神雕侠侣,不过现在一看这些快把眼珠子的人都肯定在想,你是小龙女没错。我使出吃奶劲也就算是个死跑龙套的那只雕啊。”
听完谢然的话,蒋雪琴捂住嘴格格的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的没错,看来你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对手。”一个略带着尖酸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熟悉身影,带着一股浓厚的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座在了蒋雪琴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