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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定不负你

昏黄的烛光映着妆台,雕花的铜镜静静直立,无声地照着主人如玉的娇容,一袭秋香色流彩暗纹云锦宫装的宛湘宁在这样的烛光下,亦显得有些寂寥。

宫女瑾兰轻步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卸下发间的云形金累丝镶宝石簪,小心翼翼地置于妆奁中。

宛湘宁的目光静静地随着她的双手移动,轻轻地落在妆奁上,只见妆奁中光彩熠熠,任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身为启国的大长公主,拥有这些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嘴角微微一扬,似视察领土一般巡视着她的宝物。而就在此时,她的目光似乎扫到了一丝莹白,在这些金饰宝石中,竟显得格外明显。她眸子微微一眯,微扬的嘴角渐渐放平,清清冷冷地对瑾兰道:“将那支木兰白玉簪取来,我想看看它。”

瑾兰一怔,晓得宛湘宁素来不喜这支玉簪,却依旧顺从地应了一声,将那玉簪取出来,毕恭毕敬地奉于她的面前。

宛湘宁伸手接过,借着烛光低眸看,这是一支被雕成木兰花形状的白色玉簪,在她的妆奁中,不由得显得极为寒酸。因此,当她的驸马在新婚之夜将它放于她手中后,便被她带着一脸不屑的冷笑,顺手扔在了一旁,从此不再问津。

她的驸马?

呵~宛湘宁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三年前被逼成婚至今,面对她冷冰冰的脸色、连讥带讽的话语、强势又蛮横的脾气,能够坚持下来始终笑脸相待,且从未有过一次纳妾念头的,在这世上,怕也只有他沈君琰一个罢了。

指腹轻轻摩挲,莹白的木兰细腻温润,倒是有些像是他的性子。

宛湘宁眉间一蹙,怎么竟想起他来了!?

眼角一瞥,她直直地看向了那旁边书案上被压在书册下的那抹明黄色的缎子,脑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三个月前。

她那庶出的曾经软弱可欺的皇弟负手立于金殿之上,眸中满是讥讽地对她说:“北辽入侵中原,那群蛮子天生神力,戍边将军竟无力阻拦,朕好生着急。前些天,北辽的大王派使者送来一封书信,说是久闻琅华长公主的美名,欲求娶公主入北辽为后。皇姐一向心系天下,不知此次,可愿意为朕分忧啊?”

让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出塞和亲,未免有失体统,但宛湘宁心里明白,为了报复她曾经的欺负与凌辱,这些所谓的脸面,对于她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弟来说,算不得甚么大事。

而翌日清晨,官拜护国将军的驸马沈君琰便请兵出征,意欲肃平辽寇,还北疆安宁。

就在沈君琰率兵离京后,启国新皇昭明帝便送来一道圣旨,命琅华长公主入北辽为后,并令前来传旨的内侍又下口谕一道,若此次护国将军得以肃平辽寇,长公主便可将圣旨销毁,若不得,便即刻启程入北辽成婚。

沈君琰带兵赴北疆的消息传扬开来,京城百姓皆赞他有情有义,也盼着此次能够平定辽寇,也可让琅华长公主改一改蛮横的性子,从此后与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而宛湘宁,听着大门外隐隐消失的马蹄声,始终冷冷地笑着,男人的自尊心不过便是如此,沈君琰倒是未必有多在乎她,不过是为了不让她出北辽和亲罢了。若她和亲去了,一来他的面上无光,二则,若是没了驸马的名头,未必不会扰了他的大好前程。思来想去,他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前途罢了,她又何需感动?

只是,自他离去,已经三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也不知那辽寇平的如何。

宛湘宁心里,不由得有些烦闷,偌大的将军府,闷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瑾兰恭谨立于她的身后,见她的脸色阴沉不定,自是不敢轻易开言,又瞥见外面天色渐晚,踟蹰许久,才小心翼翼开言道:“长公主,时辰不早了,不如,让奴婢服侍着就寝罢?”

是啊,长公主,本该称将军夫人的,却被她固执地要求维持公主的称呼。

而沈君琰知晓后,却只淡淡笑:“不妨事,随她高兴便是了。”

瑾兰见她并不应声,却神色恍惚,心里有些着急,又问道:“长公主,是否不适?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

这一声,似是将宛湘宁唤醒了,回眸瞥了瑾兰一眼,淡淡道:“不必,不过晃了下神罢了。”

这一夜,似乎并不安宁。

不晓得从何时起,竟下起了大雨,伴着电闪雷鸣,惹得宛湘宁一阵又一阵地心惊。凝眸看着罗帐顶上的如意云纹,她拥紧了绣花的锦被,总觉得这卧榻大得让她无端地感到不安,心里更是烦闷无比。

就在此时,窗外隐隐传来喧哗之声,并伴着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宛湘宁一愣,旋即坐起身来,轻唤:“瑾兰?”

瑾兰闻声,起身掀起罗帐,柔声应道:“长公主,奴婢在这儿,有何吩咐?”

宛湘宁低眸,吩咐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了甚么?何以传来如此喧哗之声?”

瑾兰闻言,应是而去。

宛湘宁坐于床榻之上,等候了一会,却不见瑾兰回转,心里又是一阵烦躁,自己取了见衣裳披在身上,掀了被子趿上软鞋,往房间门口去寻瑾兰去了。

出了房门,宛湘宁见瑾兰正拉着秦管家站在廊下说话,而秦管家看上去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样子。她走上前去,随口问了一句:“深夜之时,何以如此吵人?”

秦管家垂眸,并未应声,倒是瑾兰转头应了一句:“方才管家说,似乎是驸马爷回来了。”

宛湘宁闻言一怔,心里竟有些乱,抬手轻拂鬓边的发,定了定神,唇边不由自主地漾起一丝冷笑,清清冷冷道:“他该不会是回来告诉本公主,该收拾行装入北辽和亲了罢?”

秦管家闻言,脸色大变,牙齿紧咬下唇,双目似要喷火一般看着宛湘宁。过了一会,他才有些颓然的转开头去,冷冷道:“不敢惊扰长公主歇息,老奴先告退了!”说罢,转身便走。

宛湘宁一疑,早知管家不喜她的傲慢与骄横,却始终以礼相待,如今日这般的态度倒是少见。

想到这里,她转头命瑾兰进去去了把伞,主仆二人一路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还未进得大堂,宛湘宁便听见隐隐传来的哭泣声,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加快脚步进了大堂。

一位戎装的清丽少女本垂首而立,听见脚步声,抬眸见是她后,眸中笼上了一层凄厉之色。

宛湘宁眉尖微蹙,扬声道:“原来,郁姑娘也在。沈君琰呢?不是说他回来了吗?回来了,难道不晓得先来拜见本公主吗?”她抬手,轻轻一拢身上的斗篷,似漫不经心一般,“虽是夫妻,却也该懂得君臣之道的。”

郁青青眸中一痛,后齿紧咬,喉间一哽,依旧勉强着厉声应道:“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铁石心肠的女人。他为了你,被敌军追杀至死!可你…却还在想着……君臣之道!?你可还有半点人性吗?!”

宛湘宁一震,脑中一眩,竟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说甚么?他……”

“敌军压境,我们的粮草却迟迟不到,将士们支撑不住,根本挡不住敌军的进攻。沈大哥担心,若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弟兄们都要葬身北疆了,便想独身一人潜入敌营,刺杀敌首,不想却被敌人发现。双拳难敌四手,他被活活追杀致死……”郁青青实在说不下去,泪珠滚落,抽泣不止。

宛湘宁只觉脚下一软,心里竟好似空了一般,只能在宽大的衣袂紧紧抓住瑾兰的手。

郁青青缓了一会,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凝眸片刻,伸到宛湘宁面前,冷冷道:“你虽对不住他,他却终究没忘记过你,临行前曾交给我书信一封,只说若他无命归来,让我转交给你。”

宛湘宁伸手接过,面无表情。

郁青青恨恨道:“宛湘宁,你满意了吗?他死了!你满意了吗!?”

宛湘宁不知是哭是笑,轻轻转过身去,扶着瑾兰的手往外去了,双唇颤抖着嗫嚅:“满意?……是啊,我满意了吗?……”

将身靠在廊柱上,宛湘宁双手颤抖着将书信打开,入目不过寥寥两句。

“愿遂公主所愿,和离书于书房中,唯愿公主常乐安康。”

纸张翩然落地,宛湘宁浑身颤抖着,许久以来期盼着的和离书,竟会在此时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烛光昏暗,宛湘宁面色木然地在书案搜寻着。成婚以来,她从未进过沈君琰的书房,因为根本不感兴趣。可如今目中所见,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强忍住即将涌出的眼泪。

那一幅又一幅,皆是临摹的她的模样,或嗔或怒、或面无表情,皆被沈君琰描摹地栩栩如生。她却从不晓得,那位平日与她相对无言的夫君,竟会有如此细腻的笔触,亦或是,如此细腻的情感?

秦管家推门而入,面无表情道:“若长公主想找和离书,老奴晓得在哪里。请长公主将手中的画纸放下,那是我家公子的宝贝,平日里不许旁人动的,也该是…随他入土的。”

宛湘宁依言,将手中的画纸放下,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管家伤心糊涂了?既已嫁与将军为妻,也该称我一声夫人才是。还称长公主,成何体统?”

秦管家不由愣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此后三天,她为夫君守灵,长跪于灵堂之中。三日后,将军府传出消息,琅华长公主自请出家,一来为夫君守节,二来为启国祈福。

消息一出,出乎世人意料之外,护国将军与长公主并非恩爱眷侣,此事京城无人不知,若是长公主改嫁,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可自请出家却着实让人诧异,不晓得这中间到底有何隐情。

数日后,圣上下旨,恩准琅华长公主于无垢庵带发修行。

和亲之事,只得不了了之。

出府入庵之日,郁青青闻讯前来,一身缟素,立于马车之前,清清淡淡道:“你何需如此,但既然已经决定,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宛湘宁卷起车帘,眸间淡漠,恍了半晌,才轻轻应道:“其实,我最该后悔的,是我在他的画中,竟没有一副是笑着的。”

想来是因为,她从未对他笑过罢。

放下车帘,宛湘宁无力地靠在软垫之上,伸手轻拂发间的那支木兰白玉簪,嘴角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笑,缓缓地合上双眸。

“沈君琰,你想让我和离?我却偏偏不愿如你所愿!”

“为甚么从来不让我知晓,其实你是爱我的?为甚么从来不曾对我说起过?”

“是因为,我从前的冷漠,伤透了你的心吗?可你,又愿意为我而死?”

“我一直对你恶语相向,为的不过是要跟你和离,你却从来不松口。如今却,以这种方式给了我。”

“可我到了如今才晓得,从前日夜渴盼的那所谓的自由,滋味真真儿是不好受的。”

宛湘宁的思绪凌乱,似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能与谁说,又能从何说起。思忖许久,她微微仰首,两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心在生生地发疼。

从前,她从不晓得,心痛是甚么。

而如今,她明白了,心痛,其实就是无可奈何!

三年后。

庵堂中,梵音袅袅,檀香缭缭。

宛湘宁周身缟素,双手合十,轻念佛号,旋而起身,轻步走到案前,凝眸看着那规规整整摆在案上的雕花瓷瓶,心里轻道:“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她早已晓得,她那个一登基便急着宣称先皇后一族皆为乱党的皇弟,定是不会容她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哪怕,她已经幽居庵堂,不问世事。

宛湘宁轻笑,罢了,该到的报应,迟早是要到的,谁让她幼时曾凭借嫡公主的身份,数次欺辱那个庶出的皇弟,因果报应,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她伸手取过小瓷瓶,轻轻摩挲着瓶身,心里却想,若是饮下这瓶中之物,不知可否见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了三年之久的人。

想到这里,她脸上笑意愈浓,仰头将瓶中鸩毒尽数饮下。

……

无法形容的疼痛在浑身漫延,宛湘宁紧紧锁着眉头,她从不晓得,死亡的感觉竟是如此的难受。恍惚间,她似乎隐隐约约看见许多个身影,在她身侧来来回回地走动,步履急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一个纤细的人影缓缓而至,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唤道:“公主,公主……”

公主?

宛湘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在庵堂三年,从未有人再如此唤她,从前的那些宫女、仆役,皆被她散了些银钱打发出去各自成家了。这庵堂里,还会有谁称她为公主呢?

这样想着,她缓缓睁开了双目,一道刺眼的光透进来,让她微微睁开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公主当心,你已经昏睡数个时辰了,且将双目缓缓睁开才是。”

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传到耳边,让宛湘宁心里猛然一震。这声音是她自小便熟悉的,母后生前的心腹袁太医的声音。只是,在三年前,新帝登基之时,已将他作为皇后党的重要人物秘密处决了,为何她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呢?

心中满是疑问,宛湘宁再次缓缓睁开双眸,微一侧头,定眼看去,果然见满面慈祥的袁太医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由得呆若木鸡。

“公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不认得袁太医了吗?”

还是方才唤她的那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宛湘宁侧眸看去,又是一愣,是她从前的贴身宫女瑾兰。入了无垢庵之后,她已命瑾兰自谋生路去了,现在应该已经配了京城的商贩为妻,怎么还是从前在宫中伺候时的模样?

透过悬在外侧的鲛绡宝罗帐,宛湘宁环顾四周,更是恍如隔世一般。只见这寝殿之内,香气袅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而这一切,正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环境,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凤光殿……”

瑾兰扭头看了袁太医一眼,又俯身上前,轻轻应道:“是,公主,是在寝宫里,公主可算是醒了,奴婢们和袁大人可以整整担心了许久了。方才,皇上和皇后娘娘亦在寝殿内守着,只是后来乏了,奴婢们便劝他们先回寝宫歇息了。公主醒来之事,要立刻去禀报吗?”

宛湘宁听着,心里一紧,忽觉一冷,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瑾兰见了,眼眶一红,又回身道:“太医,公主怎么开始发抖了?”

袁思齐上前一步,道:“那让我再诊诊脉罢。”

宛湘宁猛地坐起身子,侧头看着瑾兰,急声问道:“瑾兰,现如今…是甚么年份?”

瑾兰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她有此一问,却还是老实回道:“回公主,现如今是乾德十六年……”

乾德十六年!?

那一年,她还未及笄!(及竿是成年)

宛湘宁脑中一炸,这是……在做梦吗?

而那厢,瑾兰见宛湘宁完全不是正常时的样子,心里愈急,转头对静立在卧榻边的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在这好生服侍着,我到坤月宫禀告一声去。”

众宫女俯首应是。

瑾兰转身欲走,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慢着!”她回身看去,只见宛湘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卧榻不远处的黄花梨木圆桌上摆着的几碗黑色的药汤。

瑾兰闻言站定,半转身子回眸看着她,眸中迷茫尤甚,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轻哼:“你将我们闹得人仰马翻,难道自己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吗?”

这声音好生熟悉。

宛湘宁心内一揪,一股子闷痛由内到外漫延开来,缓缓抬头望去,眸中不由得泛了红。

只见那鲛绡宝罗帐被缓缓地掀起,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着四团龙云纹紬交领夹龙袍,前后及两肩皆绣金织蟠龙,髻上戴金束发冠,生的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虽微微皱着眉头,一双漆眸中却满满的尽是关切。

那男子刚一进来,围在宛湘宁榻旁的宫女、太医纷纷俯首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宛湘宁不自觉地颤抖着,似有满腹的话,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唇微微一动,便不由自主地滴下泪来。

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启国储君宛攸宁,从小最宠她疼她的大哥。可偏偏,因她执意抗婚之事,他在父皇面前多说了几句话便失了宠,又加奸人挑拨,最终被迫害致死。

这便成了她内心深处永远不得触碰的隐痛。

而如今,兄长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面前,这让她情不自禁泪如雨下。

宛攸宁见宛湘宁半晌不开言,只是泪眼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虽依旧恼火,怒意却已消了大半。作为大哥,本是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免得她日后再生祸端,可见她此刻眸含泪光显得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了半晌,他也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侧身在宛湘宁榻旁黄花梨木圆凳上坐下,也不转头看她,闷声道:“年岁也不小了,岂能总像幼时那般任性?如今,你在父皇寿宴上惹出如此大的事端,惹他怪罪,又该如何是好?……”

宛湘宁在一旁安静听着,脑中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如斯情景,她记忆犹新。

那是父皇第一次提出要将她许配于沈君琰之时,她抵死不从,实在想不通父皇千挑万选,为何选了一个如此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她心目中的良人,应是顾盼雄辉、英武非凡的大英雄。而那个爱着素衣、形容消瘦、眉眼温柔的少年,根本配不上她。

她的反抗异常激烈,可不知怎的,一向偏宠她的父皇竟一反常态,执意要她应下这门亲事,不得有一丝异议。

她不应!

因此,在乾德皇帝于寿宴上重提此事时,她当着众人的面起身一口回绝。不想,乾德皇帝当场勃然大怒,厉声指责于她,自小便备受宠溺的她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一怒之下竟大闹了寿宴一场,提前离了席。

离席后,她越想越气,便一个人进了御花园想散散心,不想又在御花园遇见不受宠的庶妹宛瑶宁,她一向不爱搭理庶出的弟弟妹妹,这次心情烦躁,便命宛瑶宁陪她说会子话。姐妹两人站在鱼塘边叙话,宛湘宁越说越激动,心情难以自控,不想竟脚下一滑,栽入了鱼塘之中,再醒来时便是如此的情景。

如此说来,她这是回到了数年前未出阁时。

也就是说,先前那些令她悔恨的、恼怒的、无可奈何的事情,通通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宛湘宁想着,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唇边不由得微微露出了笑意。

宛攸宁侧头见了,紧紧抿着嘴唇,半晌又开言道:“亏你还笑得出来,瑶妹妹可是吓坏了,如今仍还跪在你寝殿之外不敢起身呢。”

宛湘宁心里一紧。

瑶妹妹?是,是该好好跟她叙叙旧了。

可如今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她。

宛湘宁吩咐身边的宫女先将宛瑶宁请进侧殿休息,扬眸看着宛攸宁,道:“兄长,寿宴还未结束吧?你可否再陪妹妹回一趟寿宴?”

正德殿中,雕龙漆金的龙椅上空无一人,被宛湘宁搅了寿宴之后,乾徳帝怒意难平拂袖而去。

虽天色已渐晚,列席于大殿之中的文武诸臣却不敢轻易离去,仍在各自席中,不敢扬声放言,只得与左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原本好好的一场寿宴竟被闹成如此境地。而在这其中,最是如坐针毡的,莫过于被宛湘宁当中拒婚的沈君琰之父—骠骑将军沈建勋了。

沈建勋出身习武世家,以军功立业,向来心高气傲,并非有意攀附权贵之人。此次,一向文弱的长子沈君琰被乾德皇帝看中,亲封为驸马,赐婚一向受宠的大公主宛湘宁,实属圣上之隆恩。大公主自小娇惯蛮横,此事京中无人不知,但皇上却极为爱重于她。

沈建勋原本想着,既然圣上下了旨,便让沈君琰将她迎入府中,阖府上下好生供养她便是,那公主性子再蛮横,想来总会顾着些天家颜面,不致闹得太过难堪。

谁曾想,竟真的闹得如此难堪。

沈建勋越想越觉得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随侍在父亲身边的沈君琰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嘴角仍含一抹浅笑,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白玉酒盏,轻啜深酌,全然不顾四周大臣或讥或讽或同情的眼神,********细品着口中的佳酿。

就在此时,殿外宦官的一声高喊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

“太子殿下到!大公主到!”

众臣一听,皆感诧异。此时,太子殿下出现,自是情有可原。而此事的始作俑者大公主也在此时出现,不知她意欲何为。纵使心中疑惑,众臣还是依礼拜迎于地。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大公主!”

宛攸宁迈步踏入殿中,微一颔首,浅笑应道:“众位大人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

诸大臣谢恩后,纷纷站起身来,垂手而立,静待太子吩咐。

随在宛攸宁身侧的宛湘宁,自踏进大殿之时,一双眸子便不住地四处打量,最终停留在那个一袭素袍、面色温润的少年身上。

那是她之劫,亦是她之盼,更是她身伴青灯古佛三年却始终无法了却的执念。

再见,已是隔世。

宛湘宁不由得眼眶发热,双手紧紧攥住衣袖,只怕一不留神,眼泪便会滴落下来。

宛攸宁并不晓得妹妹执意要回正德殿的用意何在,只因对她一向宠爱,又见她泪眼盈盈惹人生怜的模样,不忍拒绝她的要求罢了。诸大臣的议论,他虽未听见,但可以想象的到,于是在这样一片缄默中,他亦觉得有些尴尬,便轻轻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无须多礼,请各回席中就坐便是。”

诸臣垂首应是,各自落座。

此时,宛湘宁稳了一下心神,轻敛衣袂,抬步向沈建勋缓缓走去。她刚刚苏醒过来,又受了惊吓,面上仍苍白如雪,唇上亦无半丝红晕,让人见了倒有些生怜。只见她缓缓走到沈建勋面前,盈盈道了个万福,低垂臻首,柔声道:“湘宁自知鲁莽,想来早已惹得将军恼怒,自有万般不是,现下特来赔罪,还请将军勿怪……”

此言一出,众臣哑然,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位姑奶奶又是闹得哪一出?

其中,最惊的莫过于沈建勋,忙起身离座,拜倒在地,俯首应道:“老臣惶恐,怎当得起公主之礼?真是折煞老臣了……”

宛湘宁轻笑,缓缓起身,走上前去,亲手将沈建勋扶起来,道:“本就是湘宁不懂事,若能得将军原谅,湘宁不胜欣喜,”边说着,她的目光却轻轻掠过沈建勋,落在了随在他身后的沈君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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