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离夜和花祭泪都不在小院了,我收拾了一下,就到宫衣坊上工。
这几天坊子里热闹的紧,永兮叹排了一出又一出,客似云来,座无虚席。待到最后一场晚戏散了,管事崔大娘就吩咐我们打扫大堂。
倒茶的三子小哥忙完了自己的活,也帮着子吟收拾。
青倌卸了妆,着一袭淡青色罗衣,左耳漾着青花的玉坠子,像是要从侧门偷溜出去,子吟一记俐眼闪过:“二爷,上哪去呀?”
宫二公子一甩头,瞧着暗度不成,索性转过身明闯大门,一边走一边嘟囔:“谁还没点消遣?”
子吟急了,正要去拦他,崔大娘噎着嗓子笑:“哎哟,子吟丫头,二公子一七尺男儿,你还怕丢了不成?”
子吟不管不顾的,跨到大门口扯住宫浅斯的袖子,使力的往回拉:“我知道你要去找谁,环采阁的千滟儿和醉玲珑是吧,那不是好姑娘,且不说她们的恩客海了去了,单是那心思便杂的很,你不许去。”
宫浅斯听着有些不耐,一甩手,子吟跌到了地上。我见状想上前去扶她,步子不由得一顿,一些东西蓦然飘过脑际,子吟既然想与时迁培养些感情,这样磨一下也好。我余光不经意的一瞟,台子下的三子小哥也是刚迈出一步就止住了。
子吟趴在地上,眼角渐渐有些红。
宫浅斯朝她踱了两步,俯身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知道吗?你此番的眼神有多可恶,千滟儿,醉玲珑,你心里在乎过吗,阿哥叫你伺候我跟着我,你循着他的话做,口口声声说着这不好那不好。吟子,你只是听他的话罢了。你识得我吗?”
她仰着头,眼睛里漫出一层水雾,半晌,哽咽出声:“怎么会识不得,你是……浅斯呀。”
他蹲下,挑起她的下颚:“是心里的话吗?”
她点头。
宫浅斯眼底似有什么渐渐浮起来,玉坠的青光晃在她泪眼里,似袅烟青萝,淡了笙歌曼舞,他轻抚她发丝,脸靠她近一些,吐息近在咫尺,轻轻地,啄了她唇畔一下。
子吟打哽,两眼睁得大大的:“你你你!”
他哧地笑出声,低低的调子莞尔溜出:“为子落下桑青吻,拂去半生风流约!”一低头又印了下她唇畔。
宫二公子说情话都不带脸红的,诚实是天生的戏油子。
子吟羞恼,抬手要打他,青衣蛇段子一滑,子吟挥了个空。
宫浅斯笑盈盈地向台子跑,子吟绯红着脸在后面追打,一路闹到到中堂,她随手端了盘花生壳泼向他:“青衣胚子,去你的半生……你、你一生都不可去赴那些个风流约!”
翌日清早,惠风和畅,阳光大好。
我和子吟端了水来大爷房里伺候梳洗。入门,瞧着宫匪卿已束好发。软烟罗乱,我走到床边叠齐锦被,子吟将绞干的热毛巾递给他:“呀,指甲长了,我给爷修修。”
他笑笑,她扶他坐至摇椅,拿过我取来的小刀和砂石、绢子,一一摆在梨花茶几上,再抬头:“手!”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洁白修长的玉指放到她手前。
浮光流指,如簌簌柳色。
轩窗外,白桐似雪,飘飞的瓣子挽了三春晓光,似水流年。
子吟捏起宫匪卿的食指末,刀刃沿着指肉圆润的线纹,削出一抹柔和的光迹。
他一只手任她剪弄,另一只手闲闲地翻着一册戏本子。
她拾过一块砂石,顺着指尖轻磨:“大爷,你是怎的编得永兮叹这个故事?”
他轻楞,放下书,眸光微微系至她髻边的羽钗上,良久:“这个故事来自另一个故事。”
她不由得抓紧他的手:“什么故事?”
风吹低青枝,他的手自她指尖抽出,伸出另一只没修的:“伴着我长大的故事。那时候,试茶,对画,莳花,候月……这些个事,于我,只道平常,而她,厌了这千篇一律,生生失在我命里。”
一片桐花飘飘荡荡,落于他墨青的广袖间,似一只白蝶,飞落青苍,静歇十寸东篱。
子吟道:“她是米月姑娘?”
宫匪卿低叹道:“米月?我可以放下米月,却强迫自个记着,我想放下她,却放不下。”
子吟执刀的手顿了顿,喃喃道:“那她?你对她……她是个怎样的姑娘?”
宫匪卿身子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阳光还未倾尽眼底便已合上:“她爱笑,爱闹,也是忒爱哭,只是,从来不在我面前哭。那个爱哭鬼呀,总是躲在一处林子里,悄悄地哭。”唇角微微柔起,沧澜无声地一叹:“总是不肯安生的待着,所以,我只得陪着她一起流浪。”
子吟拂下他指上的一瓣白桐:“永兮叹一唱三叹,那姑娘常为爷落泪吧。”
他摇摇头:“在一块的时候,她不曾为我伤心,不过,我知道,离别的时候,她一定是哭了的。”
“大爷,你的故事让我想起一个人……算是我的兄长。”她放下修齐的手,梨涡浅出一汪残月:“还小的我,一直秉着,小调调里的淡泊自在,置身世人情于不顾,教条规矩也不复眼里。而他不一样,一直活在格子里,循一桩行事,一许常情,一处安生,充实这方格子。以致,误下他决绝跳出格子,成了我此生唯一的偏执。其实,我心里……”
“吟子!”青倌一溜烟跑了进来:“打台子那套青花罗裙?你搁哪了?”
宫匪卿静静坐起,擦了擦手:“阿斯,一大早的,怎么冒冒失失的。”
宫浅斯拍拍子吟脑袋,笑着对宫匪卿道:“哥,这丫头老粗心大意的,得给她立点规矩.”
“去你的规矩!”子吟反手锤了宫浅斯一拳:“那罗裙?哦!还在后院晒着,我去拿!”
啪,她手被他握住,他青蛇吐信似的一勾唇:“方才好像听见你说,你心里?你心里在想我吗?在我手里握着,就没有舍不得,也不用去想念。”
“放手!”子吟甩手。
“放不下呀!么办?”某青衣戏子握得更紧。
“放手!”
“不放!”
两个一路吵着走出屋子,又在门口玩挤战,我笑笑:“谁撞坏门谁修!”
砰!跑了!
大爷杵着竹杖,我扶他踱下楼梯,庭院里,已是遍地桐雪。
“他俩,很好。”宫匪卿望着远方,我向着他的目光觅去,只见两厮纠缠的影子。
“恩?恩。”
子吟,看到他的时候,笑了。
我再转身时,只余,飘零桐花。墨衫依着竹拐,已徐之离去,渐糊遥遥白桐里。
坊子里的人皆知,大爷的病,恐怕熬不过下个立冬了。
……
一日日莺歌蝉鸣,葱茏人间四月天。忙了一下午,我拖着一身累睡倒在子吟房里。
咚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我将脑袋自枕头里猫出一些,二爷?想了想:“二公子,子吟今晚当职,不在房里。”
他笑着嗯了一呓,步到桌边坐下,
月光皎洁,夜风拂长门,流泻一屋清白。
我无奈,从榻上爬起,没想宫浅斯是来找我的,给他添了杯凉茶,等其自述来意。
他抚瓷的手漾着涔涔茶水,映了左耳的缀光,颈痕白柔,浅浅脉丝,晕冷翡翠,绵绵千匝纹。
半晌,雨打青花的嗓音淡淡落下:“一年前,第一出永兮叹唱到半盏,一个小姑娘忽然跃上台子,抓住……”他抬起修长的左手:“抓住这只手,泪流满面。不知来历,不知身份,费尽心思留在宫衣坊。”
我取过一只瓷杯,浅斯,时迁,或许不该记得太重。
给自己倒了杯茶:“子吟是个好姑娘,宫衣坊是公子的家业,她万不会害其半分。至于她是谁,不妨等一等,等一天她会告诉你的。”
他晃了晃杯子,复扣在桌面:“她的过去,我并不想知道。这一年,她很细心的待我,这些,我看在眼里,既中了意,她却在犹豫。这个坎,你说,下之不下。”
我点点头,明人说话不要计较太多,尤其是同一位卸了面具的戏子,瞧得是情资。他对子吟的。
就像近来常常从离夜眼里读到:臭丫头,真是笨得紧。
让我无端质疑自个,是不是真的太笨了?
他此刻在做什么呢?听说,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被念着的人会打喷嚏。那么,他会打喷嚏吗?如若打了,会想到我吗?
有些事,譬如,他嫌我笨,我势必要记仇一辈子的。无奈的是,他不会一辈子打喷嚏。
送走宫浅斯后,我没有回屋,立在檐下,怎么也睡不着了。
石山亭亭,一条鹅卵小路蜿蜒而出,由暗及深,隐约里,灰幽的身影,静静至之。
我不禁跟着他,久之,难知何处。
白烟落,浮生怅,他眼里沁着练练玄光,白玄之下,千世长渊,碎了老梦月华,我踏出一步,已无着落。
忽的,崖壁上伸出一根根长蔓牢牢锁住了我的四肢,绕进百骸,我身撕力扯:“晟非,你真的要我这样一辈子吗?”
话落间,枯藤化兰草,漫天紫蝶翩翩,一蓝衣女子谱笛而落,我惊呼:“云若!”
她低低一叹:“君上说:生死话尽,你走吧。”
……
还没踏几步路子,黎明已至,大街上稀稀落落几个赶早集的,我打了个哈欠:“在宫衣坊的这阵子,觉着晟非……他就在身边,云若,是吧?”
她剪水似的曈光放在别处:“君上素来冷静自持,只得一者事,生死不思,你说是谁?”
近日,我的思想观念来了场颠覆,真是不靠谱极了……为了让自己能冷静思考,我在巷子口的小摊端了两碗豆浆,递了碗给云若。
她愣了愣,目光移过来,接过手边瓷碗,淡淡叹了一句:“是上弦的那位世子,离夜。”
我想这又是一个故事了,便一边咀浆汁,一边细细听着,却不想,她给我回述了这么一段。
她说:“那是他们年幼时的事了,那时候的君上还未被晋为太子,是个爱逃学的半大的娃娃,在天族的长老们面前可是表里不如一的。午休点的空子,他常会潜入碧海找我,我便跟着他偷跑到人间玩,瑰子湖畔他同离夜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孩子之间很容易就玩一块去了,哦,还有小花,一共四个。玩累的时候,他老爱靠着他的背,而他老爱蹭他干净的衣领子,那是我和小花当时看在眼里,日后所料不及的劫难。梵心娘娘的惨死,神女漪枯成了铁血的阴后,不仅仅是一场神魔的死斗,也是一段往事的葬送,那时的他和他,只是博弈里被卷起的渺小的尘埃,连棋子都算不得。”
她接着说:“你听说了那些传闻吧!言语听着一簧两舌,有些却是真的,君上他并非真正的天界太子。原本该袭九重天君位的乃是太子真昼,他才是老天君的亲孙儿,仙逝的大皇子与梵心娘娘的亲子,世人无不艳羡的天之骄子,真昼。可惜,他在未数之年魂难附体,长到两岁多时,魂魄尽数离体而出,飘往于碧海,神佛两家用尽术法,也只能留下一具心还未长全的肉身空壳。梵心娘娘思子心切,不,她是疯了呀,寻了一个七八分相像的孤儿,硬生生的给他换血换心。”
我放下碗:“换的是谁的血谁的心?怎、怎样换的?”
她抿了下已经冷却的浆汁,抬头道:“当然是抽干活生生的凡人身上的血,一滴不剩,再挖去本心,换上太子真昼的心血,来为他成长着。何其残忍是吧!在梵心而言,唯有如此彻底,才算得她血脉相连的孩儿,而后,老天君赐名晟非,天族少数几个知情的长辈也对他疼爱有加,不知情的自然对他更好了,仿佛就是被众神捧在手心里的小太子。”
我看着剩下的半碗豆浆,方才喝过的齿颊留香,此刻却没有什么胃口了,心纳纳的:“这更惨,晟非,他被枉作傀儡,成了所有心疼太子真昼的天神们的代替品。太子真昼呢?他去了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他要是回来了,晟非该怎么办?
老天君私下会怎样处置他?
再换回心血吗?
云若笑了:“不会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他的魂魄自离体之后大多化为灵气,回归于天地,只剩一缕小魂飘散于东荒的碧海之上,时断时续地生长着,渐渐成了忘语的残灵,两千多年了,我每隔几年便去察一次,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个男子的魂形躺在海上,清透的像水,看不了,听不了,说不了。我很放心。”
我不明白:“云若,这些天族内家的秘事,你知道的很清楚?”
她冷冷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这些事了。太子劫一事后,梵心为了让他儿子的魂魄不孤单,逐了一个小仙娥去那片死海守着他,美其名为太子真昼的未亡人。”
我忙道:“你就是那位仙子?据神册上记载,碧海之上尊有司魂之神,名曰上砚,其妻乃拂魄仙子雨弥,两位多年来隐居于九霄之上,琴瑟和谐,不料,弥千年前跌入十丈红尘杳无踪迹,你是仙子雨弥?”
而那碧海之上的神尊上砚乃是孤魂远引的太子真昼?
为什么,我们凡间百姓们屡屡称道的佳偶天成,那对碧海上的神仙眷侣,三生有幸的天籁之音,竟是天神蒙蔽世人的杜撰?
她道:“自从梵心死后,君上带我回古刹,世上便再无雨弥,只有云若。如今,我唯一担心的,不过君上,他对已故的梵心娘娘很是怀念,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萦云,我之所以自作主张告诉你这些,是不想君上再受伤。我一直在想办法,只望自己替他来做傻事,到时候你千万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脑子一团乱:“容我想想。”
对于晟非,我该怎样去想他?一位天仙?一个凡人?还是这个故事里受了伤的孩子?
大抵是孤儿的关系,所以我清楚,一个小孩子,有多么想要爹爹和娘亲,想要好好的家。
那么,当时那个还很小的晟非是怎样想的?
梵心先是无情地伤了这个孩子,而后又温柔备至地照顾着这个小小的遍体鳞伤的孩子,她又是怎样想的?
她失了亲儿,他没有娘亲,身心俱伤的娘俩从此相依为命?
我想,除了这对母子,世上没有人会明白。
倘若晟非用情如此,那么云若没有说出口的,已然呼之欲出,杀母之仇,血债血还。
……
昨天云若把我送到宫衣坊门口就走了。
“萦云,在想什么呢?”子吟轻拍了我一下。
我回神:“没。”将手里的野果递给子吟:“你今个怎么也像青倌那德性,上蹿下跳的。”
她对我啧啧啧摇了摇头:“坊子里接了史家这桩大生意,难得大伙儿可以出来玩玩!”说着凑到我耳边:“我都想飞起来了,好摘一串树顶上开的最盛的桃花。”
早上听坊子里管账的李叔说,两省总督史枢出银包了宫衣坊的台,两月后他府邸的老太君九十大寿,包下整个宫衣坊给她唱一天戏。坊子里大喜,青倌请客,一众跑来黎山郊游。
子吟提议:“爬山顶上玩!”
崔大娘犯难,说:“这不好,大爷腿不方便。”低喃着:“小妮子没分寸的。”
子吟咂舌,我牵过子吟的手,趁管家婆不注意做了个鬼脸。
青倌撸袖子,在宫匪卿身前蹲下:“哥,我背你。”
宫匪卿抬起眼睛,拍拍他二弟的肩膀。
一路上,青倌背着大爷走在众人后面,我和子吟跟在旁边,偶尔扶一把。
晨光似水,山风吹落桃花瓣,揉在两兄弟绒绒的长发间,很是好看。
宫匪卿修长的胳膊搭在青倌的两侧,长长的睫毛悠悠的飘着,仿佛一只青毛流墨的懒猫趴在一朵秀色可餐的青花上,两厮相得益彰。
宫匪卿莞尔:“小时候,你老嚷着要爹爹背,如今,你背着我,稳稳当当的。”
宫浅斯眼眉低敛:“爹娘走得早,长兄如父,哥,背你一辈子,都不成问题的。”
“尽胡说!”宫匪卿给了傻小子的头一栗子:“你以后要负的担子重着,我不在的时候,偌大的宫衣坊就靠你了。”他瞟边上一眼:“还有,爹娘生前一直念着你的亲事,也不可再耽误了。”
子吟暗暗叹了口气,整个宫衣坊皆知,大爷幼时体弱,活下来的这二十载,病情反复,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宫浅斯抬头,紧了紧对背上的束缚,慢悠悠的,稍微调高一点音量道:“是呢,亲事?萦云呀,你怎么看?”
话一落,三双眼睛盯了过来,我咬咬牙:“一切……听二爷的。”
子吟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近旁的宫浅斯似笑非笑开口,眸光却是瞥了眼子吟:“缘分所致,也不过你我这般了。”
子吟绷紧酒窝:“什么这般那般的,你这般……花花心思!”
宫浅斯笑着眄了子吟一眼:“我花花心思,我乐意!对你,本公子还起不了心思!”
子吟磨牙,疾步向前走。
宫浅斯朝我得意一笑,那意思是:再接再厉,火候还不够。
他背上的大哥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奈的摇摇头。
一行来到山顶上已是正午,太阳有些烈,寻了片草地,李叔急着烤叫花鸡,我和子吟、崔大娘摆放碗碟,青倌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到我和子吟中间,指一拈,老娘我鬓边一朵大红花,子吟将头偏向一边,我嘴角抽了一下,在青倌好一番的挤眉弄眼下,想了半天该说什么,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二爷给的花,真是好看的紧。”
他向我竖了一个大拇指,余光不断的飘向身着鹅黄长裙的子吟:“那是,红花配绿叶,好过”说着语调放高:“昨日黄花。”
我嘴角直抽搐。
砰……
一只瓷碟子甩了过来,正朝青倌脑门,被他险险躲过,肇事者转身就逃,结果跑得太猛,不小心踩到裙角,差点摔在篝火上,被青倌一把撑住:“你是要用自己来烤鸡?我可不吃!”
手臂顺势搂她到怀里,按着她的腰肢。
子吟恼,顺手撕了一只鸡腿塞进他嘴里:“我皮糙肉厚烤不熟,这只好,二爷慢慢享用吧。”说完头也不回往林子里跑了。
青倌扔下鸡腿,追了上去。
大爷不放心,叫我和三子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