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和三十七年的冬天,大雪比以往来的更早更猛。才不过十一月初,冬雪已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连下了几日,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片片雪花如鹅毛般轻盈,却压的人心里透不过气来。
白箬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了几片晶莹。兴许是掌心的温度与冰雪一般,落雪在手中竟是没有一丝的溶化。
她抬眼望了下天空,素手缓缓握紧,冰冷的寒意自手心传遍全身。
眼见天色就要全暗下来了,可她爹却还没回来,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
她爹白清玄,是这安河县的七品县令,为官二十年来一直清廉不阿、一心为民,是以深受民众爱戴、视之为百姓青天。
可今早却听闻上头接到密报,称父亲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太守大人亲临访查,一大早就派人将父亲带走,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箬儿,你爹还没有回来吗?”一位年约三旬的美妇人从厅堂疾步而出,一脸担忧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来人便是白箬的母亲林氏。自六年前产下幼女后,她身子一直不大好,是以白箬让她在内室休息。
见母亲询问,白箬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柔声宽慰道,“娘亲别担心,爹爹他官清法正、无取于民,一定不会有事的。兴许是县衙里有事给耽搁了。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来吹冷风了,这里有女儿守着。”见林氏仍皱着眉头,又道,”我保证爹爹只要一迈进门院,就立刻通知您。”
林氏拍了拍白箬的手,叹了口气,“无妨,娘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你爹这一去就是一整日,偏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娘亲怎么能不担心呢。”
白箬眼珠子一转,偏头笑嘻嘻地开口,“娘亲嫁予爹爹二十载,却还如此如胶似漆,不过才一日不见就这么心心念念,这般恩爱倒叫女儿好生羡慕。”
林氏听了微微一笑,轻点了白箬的鼻子
道,“你这丫头,就会拿娘亲寻开心。左右你
明年就十五了,到时娘亲一定给你寻户好人
家赶紧把你嫁出去,省的你整日打趣为娘。”
白箬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情愿,“娘亲这般心
急要把女儿嫁出去,可是嫌弃女儿了吗?”
“你这孩子,这般的贫嘴,以后看哪家公子敢要
你。”
白箬的俏皮倒让林氏紧绷的心微微放松了
些。
说话间,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地响起,于这万籁寂静中,惊了林氏二人的心。天色已晚,这般急促地叩门让白箬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感觉。心中不安,脚下却没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白清玄为官二十年一直坚持无取于民,是以日子过得颇为清贫,堂堂一县之长,家中却只有两个负责杂物的下人,平常家中大小事白家上下皆是亲力亲为。
白箬打开大门,只见门前乌央央地站了许多差役,快速地扫视一遍却寻不见白清玄的身影,心下猛的一沉。
“大胆丫头,见了通判大人竟不下跪叩迎,可是想吃板子?”一旁的官差上前高声呵斥。
通判?白箬心中一凛,抬头望了眼正中间身穿官服的那人缓缓跪下,“小女子白箬叩见通判大人,不知是大人大驾光临,失了礼数,还望大人恕罪。”
林氏那边见女儿跪下,急急的迎了过来,见这阵势又是一通下跪问安。
赵衡见面前跪着的林氏二人,并没有要她们起来的意思,只开口问道,“你们就是白清玄的妻女?”
“回大人,正是。”林氏听他问起白清玄,心下一紧,“不知通判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赵衡捋了捋胡子,沉声道,“白清玄为官不正,身为县令却行污受贿,本官奉太守大人之命前来搜拿赃物。”
白箬闻言,心中大惊,爹他果然是出事了。行污受贿?怎么可能,她爹一生刚正不阿,怎会行污受贿?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压下心中的愕然,白箬冷静地答道,“大人,家父为官清廉,安河百姓有目共睹。他绝不会做行污受贿这等有违皇命之事。恐怕这其中另有隐情,还请通判与太守大人明查,还家父一个清白。”
林氏也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是啊大人,我家老爷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请大人明查啊……”
赵衡听到她们喊冤,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道,“有没有做过不是你们说了算,太守大人明查秋毫还能冤枉了他不成?况且白清玄自己已经认罪,你们就是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了。”
见白箬还欲张口,他嗓音一亮,“来人呐,白清玄受贿的赃物就在这院儿里,给本官一寸一寸地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赃物找出来。”
白箬见他这等做为,心下了然,想来她父亲蒙此不白之冤,只怕眼前这个通判也没少“出力”,如此还怎能指望他为父亲申冤。她愤然起身,转头见身旁的林氏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娘,您起来。这种人不值得咱们跪。不要脏了咱们的膝盖。”
“你这贱蹄子,果真跟白清玄一个德行,都是贱骨头,哼。”赵衡气急,想他身为宜州通判,横行这么多年,哪个敢对他不敬?这白家父女倒是好生不开眼,老子跟他对着干,这小的竟然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临来时太守嘱咐他不得生事,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丫头一番。
白箬听他辱骂自家父亲,哪还能按捺得住性子,冷声道,“通判大人好大的胆子。家父好歹是皇上任命的七品县令,虽然官小但也是朝廷命官,通判大人这般辱骂朝廷命官,可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白箬冷厉的声音掷地有声,人虽小,却也给人一种不敢轻视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