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千少年不由纷说便拜了下来,就连领头的张兴都一同高呼着。陈庆之与萧衍不好再坐在马背上。
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去。“老丈,您看您这是做什么。您老那么大的年岁,拜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真是折煞我们了。”陈庆之与萧衍一左一右扶起了张兴。
“老丈为同乡晚辈奔波劳累,可敬可叹,请受晚辈一拜。”萧衍与陈庆之还了一个半身礼。
“大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看我作为一里之长,不能护佑百姓周全已是失职,更不能让治下百姓死在前面,如果不是还有这些半大孩子需要我照看,我也早就随他们父母长辈一起去了。您这礼,我受之有愧。”张兴又想到了那些死在逃难路上的同乡,想必此刻,他们或许已经成了飞禽走兽的食物,或许已经成了白骨,想到这里,张兴的眼眶又红了。
“您老保全了他们的后代,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您不必再自责了。”陈庆之婉言宽慰道。
“张老,我们别在这里干站着了,我们准备了些食物,去那里再细聊吧。”萧衍建议道。
“好。”张兴原本还担心萧衍的为人,怕自己轻易的决定,害了这些晚辈,此刻,看到萧衍如此平易近人,又能为这些未来的下属找想,他也就放心了。
“杨忠,宇文晓,你们两个约束弟兄们,我们去家主的驻地休整。”张兴回头对少年中两个领头的高大汉子说道。
“好!”两人,大声答道。
到了萧家队伍的驻地,萧衍吩咐萧管家带着几个家中奴仆重新生火,同时将携带的干粮分发了下去。
“家主,我有事想和您商量。”萧管家走到近前,小声对萧衍说道。
萧衍一边请张兴与杨忠,宇文晓坐在已经铺好的麻布上,一边主动为三人斟上淡茶。
“张老与两位小兄弟不要见怪,我父亲新丧,为了送父亲遗体下葬,走的匆忙,没有好茶点心,招待三位。”萧衍也是第一次接触流民,心中难免紧张,想要作为一个家主表现的尽量平易近人,又怕表现的太过亲近,失了身为家主的威严。
所幸陈庆之一直在旁边用眼神示意鼓励着,萧衍才没有紧张的漏了惬。
“有什么事就说吧,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听的。”萧衍没有回头,便答道。
萧管家看着萧衍亲手为眼前的几个流民奉茶,心中说不出的心酸,要知道,少爷以前在家中虽算不上纨绔,但也是什么事都由下人做,短短几天,少爷的肩膀上就被压上了千斤重担。
没有子嗣的萧管家一直把萧衍当作自己亲子,想到这里,其眼框有些发红。
没有回头的萧衍当然没有看到这一幕。
“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多了两千人的吃喝,我们的粮食最多再吃一顿,就要告罄了。”萧管家偷偷摸了把眼角,说道。
“家主,我们是不是人太多了,这样我让杨忠他们去约束一下弟兄,没人只吃半张饼,不至于饿就行了。”张兴以为是自己的到了,给萧衍带来了过于沉重的负担,连忙道。
“您看您这说的,这些孩子既然追随于我,我还能让他们吃不饱饭吗!”萧衍伸手按住了就欲起身的杨忠与宇文晓。
“让孩子们尽量吃,吃饱为止,我们半晚应该就能到达下一个州城,到时候再买便是了。”萧衍吩咐道。“都是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能成,我以后还指望他们能成我萧家的百战精锐呢。”
“在下杨忠,在下宇文晓,替两千兄弟拜谢家主。”杨忠宇文晓站起来行了。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不需要那么多礼节。”萧衍道。
陈庆之看着萧衍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成熟起来,处理起人情世故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不免心中安慰。
但看着杨忠与宇文晓的言行举止,陈庆之的心中不免又生出些许疑惑。
“两位兄弟一路赶来,又要约束兄弟,相必也有些饥饿了吧。”陈庆之微笑着接过话茬。“萧管家,麻烦您,送点干粮跟干肉过来。”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我们边吃边聊。”萧衍说道。
不一会,众人围坐之中的麻布上,便拜上了热腾腾的面饼与烤制后的干肉。
陈庆之明显看到杨忠与宇文晓的口中,唾液在翻涌,两人却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恶虎扑食般就这样直接扑将上去。两人抓起半张饼,一手饼,一手肉干,极为斯文的小口吃着,慢慢咀嚼,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两位兄弟是哪里人,看两位言行举止,不像是寻常百姓啊。”陈庆之趁两人放松警惕,随意询问道。
刚刚还在小口吃着面饼的两人,听到陈庆之突然的问话,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你们不用紧张,家主是好人,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实话实说便是。”张兴提醒道。
两人将嘴中食物吞咽下去,将手中食物放回篮中,同时抱拳行礼,隐隐为首的杨忠说道:“我二人本是漠北六镇之人,家父乃六镇守将,我们自幼在一起长大,从小便立志保卫大魏,哪想到,我们六镇遭奸人陷害,在北魏朝廷兵马与塞外胡人夹击下,城破人亡,我们的父亲都被胡人杀害,城破后,面对朝廷兵马的围追堵截,我们只得向南进入齐国,到了雍城,已经十不存一,我们两家,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杨忠双手紧握,全身紧绷,好像城破时父亲战死的景象就在眼前。
“我们以后就是兄弟,萧家永远是你们的家。”萧衍感叹两人与自己相仿的身世,有感而发。
“谢家主。”两人感动,就要拜下去。
“我们已经是兄弟了,你们再这样多礼,就是看不起我了。”萧衍双手托住两人,微笑着道。
“那些悲伤的事已经过去了,就像家主说的,我们是兄弟。两位先坐下来接着吃,等下吃饱了,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陈庆之说道。
水足饭饱,萧衍叫来了孙守义与萧清,萧刑,与张兴,杨忠,宇文晓,众人围坐到了一起。
“简单介绍一下,我叫萧衍,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大家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家主都可以,但是礼节上,能省就省了,这两天行礼行的腰疼。”众人哄然大笑,无形之间,缓解了在场众人不同出身,不同境遇之间尴尬的气氛。
“坐在我左手第一位的是我的兄弟,陈庆之,字子云。”萧衍接着说。陈庆之抱拳行了个半圈礼。
“子云之后的是萧清,萧刑,都是我萧家子侄,前者是我的兄长,后者则是我的弟弟,坐在他们之后的是孙守义,孙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面对长辈,杨忠与宇文晓自然应该行礼。
“我来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这些兄弟,张兴,张老,想必大家都熟悉了。”杨忠站起来介绍道。“我叫杨忠,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武,书读的不多,武艺也不是很精湛。”杨忠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宇文晓,书读的比我多,兵书战策更是烂熟于心,使得一手好枪法,他十六岁成人礼,就在我们漠北六镇打出了名气,一手混元枪,百招之内,没有一合之敌。”
“都是虚名,大家莫要见怪。”说罢,这个高大魁梧的北方汉子竟然羞涩的涨红了脸。
”就冲宇文兄这容易红的面皮,想必就有三国时关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悍。“陈庆之打趣道。
“好了,大家互相都认识了,下面来一起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吧。”萧衍提议道,同时用眼神示意陈庆之。
“我们萧家家将这次倾巢而出,大概有三百余,都是百战老兵,我想将他们分出二百人,来照看和训练我们的两千余新兵,每名老兵带一个十人队,以他们的战斗和训练经验,相信这些身体素质不错的孩子很快就能有兵的样子。”陈庆之说道。
“我们还有一百余老兵,我想从两千名兄弟中,挑选一些身体素质好,会骑马,同时又机警敏捷的弟兄,把他们交个这一百名老兵。平时一边训练一边充当斥候,战时可以作为精锐力量充当全军锋芒。”
“单从身体素质上来说,这些弟兄能从雍州活着走到建康,身体素质都不会太差。雍州靠近北魏,想必会骑马的弟兄也不少。陈兄这个提议好。”杨忠说道。
“好,大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等会你将弟兄们安排好,一定要做到细,要让每个老兵都能找到麾下新兵。”“诺。”萧清答道。
“劳烦孙先生带着家中的谋士,小厮,将所有的新兄弟登记造册,一定不能漏掉一个人。”萧衍说道。“老臣领命。”孙守义执家臣礼答道。
“等下杨兄弟与宇文兄弟就协助萧清大哥重新分配各小队士兵。”萧衍想了想,接着说道,“全部分配完之后,大队步兵以杨忠最为主将,三百斥候精兵则归于子云麾下,宇文兄,萧邢为子云副将,萧清则作为杨忠副将。”
这样的分配很合理,既保证将对兵的管辖,又能保证杨忠与宇文晓有独立的势力,刚刚结识,萧衍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两人。
“张先生,我听说您是雍州人士。您对雍州到建康的道路熟悉吗?”陈庆之问道。“当然啦,这条路是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当然熟了。”
“那还请张先生等下为我们带路,我们就走你们来时的道路。”流民逃难,地方官府必然围追堵截,张兴能够带着那么大的队伍到达首都建康,就表明这条道路足够安全。
“老朽身体不行了,杨忠,宇文晓以及那两千兄弟,对这来时的道路足够熟。”
几人听到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不再跟他们走下去了,心中惋惜,就欲出言规劝。
“你们不用劝我了,我不能拖了你们的后腿。”说着,张兴便起身走了出去,“各位乡亲,我为你们保存了香火,我尽力了,你们等着,我这去来找你们。”没走出几步,老人瘦弱的身躯轰然倒下,干枯的身体表明其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致死,老人的眼中还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