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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往事堪忆

若说去尘师傅教授了自己古琴,那么是他教会了自己长箫。

“他初到元国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停留了一共五年。”去尘看了眼低首的夏卿云。

“本以为他再不会踏入元国半步,却意外的再次到元国你也是知道的,世间上也恰巧是你来静堂庵后,”去尘继续回忆,“那时候,他便不时在这院子后面那片林子里抚琴。”

夏卿云不言语,认真的听着去尘娓娓道来。

“他也是执拗,哪怕没有任何希望仍旧这么一直在这庵内,片刻不曾动摇,”去尘叹了口气,“他这次一停留就是便是八年,一直到你离开静堂庵。”

去尘慈善地抚摸着夏卿云的头发,就好像是抚摸、爱护着自己的孩子,她眸光微黯:“他是我的弟弟,与我一样,都是心冷之人,若不是有你陪伴着我和他,不知道我们两人是否会过得更加清寂。”

此上去尘的一段话信息量太大了,夏卿云有些吃惊,无心和去尘师傅原来是姐弟吗?

夏卿云细细消化着她所听见的,回忆起无心与去尘师傅相像的性子,在比较两人同样出色的外貌与抚琴之技,想着若不是因为与去尘是姐弟,那他又为何来这尼姑庵,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这一切的确又在情理之中。

“这三年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游历了,”去尘低首将琴小心地包起来,不忘取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信封,“卿云,他待你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因此我将此琴托付于你。”

“你帮为师好好收着琴,若你哪天见到她,便将这信与琴一并交于他。”去尘将琴与信放在夏卿云面前,等着她的答复,“如此你可愿意。”

夏卿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琴与信,并无多虑,郑重地道完一声好,便从去尘手里接过了两个物件。

那晚夏卿云从去尘的院内告辞,背着那把古琴,怀里揣着信,走过那片紫竹林时,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一篇画卷,耳内钻入的是那阵阵难忘的琴声。

有那么一人,他端坐于林中,为夏卿云谱写出一副美丽景色。

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而后是水流淙淙铮铮是幽间寒流,清清冷冷是松根细流,悠扬之间俨若行云流水。

山水奔腾而下,水势澎湃如沸,耳边似有蛟龙怒吼,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

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

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

如是当时自己这样初学乐理之人,也浑然沉浸其中。

一曲毕,夏卿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昏暗一片的紫竹林与那漱漱掉落在地上的竹叶。

夏卿云入了房间仔细地放下那琴,又不耐深深地看了几眼,忽然就有想要吹上一曲长萧的念头。

眸光落在某处,被安然放置在架上的潮生萧,也是房内唯一一件可以动用的乐器,仿佛又看见了那人固执的模样。

她轻叹了口气,一手取下长萧,潮生萧入手微凉,她轻轻抚着此刻显得有些黝黑的箫身,算了,就用这一回。

夏卿云执箫立于紫竹林中,不由回忆起之前去尘师太曾给过自己看过的一曲残篇广陵散,只是不知道箫声是否可以吹奏的出来。

清风徐徐,月光倾泻而下,笼在那吹箫的女子身上,分明给她添上了几分华彩。

乐起处风停云滞,唯月华跳跃于那墨蓝色潮生萧与女子纤长的指间。

夏卿云的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凝滞于澎湃的箫声中,其声悠扬磅礴、直上九霄,循环回荡、袅袅如行云流水,箫笙瑟瑟有铁戈之声,惊天地,泣鬼神,听者无不动容。

离得近的去尘站于院外,瞧着那巨大的桐树上泻下的满室月光,细细听着那箫声,去修给去尘披上一件薄衫,也不由得沉醉于乐声之中。

季青林抬手看向头顶的一轮圆月,容貌不亚于去尘的脸上升起感伤,眸内不由晕起湿意。

夏卿阳推开窗,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而立的母亲,月光透进来,洒进卧室,只照亮了她的一截衣袖。

箫声绵绵,直抵人心,渐弱,尾音透着些“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伤。

一曲毕,林子里依旧昏暗,竹叶依旧漱漱掉落在地上,夏卿云无力地放下萧,抬首望向那天上的一轮明月,却分明有些凄然:“月亮也真是圆。”

其实她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于莫无心的态度是特殊的,显然已经超越了知音的界限。

也许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了莫无心,只是他却从未给过自己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她不敢承认自己越界了,也不敢告诉莫无心她的小心思。

虽然夏卿云已经有四十多的心里年纪了,但是她始终是以还未长大的孩童的面貌活着的,他们两人之间终究是有着沟壑,

夏卿云害怕,如果自己与他说了,是不是连以知音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的可能都没有了,两人之间相差了二十多年,是否在莫无心眼里,自己就是他的妹妹、亦胜者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女儿。

就这样,她将这份心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就好像连自己也要欺骗一样。

对于他的一片心意,现如今终究是全然只剩下了一片酸涩。

夏卿云转身回房间,往事难堪忆。

季青林与女儿统共在静堂庵内住了两晚,第三日清晨,收到夏府内传话,说是今日下午时分夏立行便会到夏西府了,她忙吩咐下人收拾了衣物,与去尘师太辞行。

静堂庵外,夏卿云看着依旧一身素色衣袍的去尘,最后与她道别。

去尘将栽种着好几株的浮薇草的花盆交于夏卿云,夏卿云小心地将花盆放入车厢,上车后又将那收到的琴小心地放置在自己的车厢内,至于那被迫收下的潮生萧,自然也是早早地包好了放在自己的行李物件内。

马车缓缓地驶起来,夏卿云最后透过车厢窗看了眼静堂庵外的去尘与去修,缓缓地落下了车厢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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