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一进大门,迎面看到的就是主教学楼。
有四层高,灰扑扑的色调,显得厚重结实,没有任何美感。
这是学校的最高建筑,进门两侧是两排平房,是老师办公室和一些单身老师宿舍,四层教学楼是高中部。
此时,位于主教学楼后面的初中部学生也陆陆续续到校了,学校的作息安排是:
早晨六点一刻到七点是早自习时间,然后全校早操、跑步、吃早饭,八点正式上课,十二点午休,下午两点到六点上课,六点到七点半休息,住校生七点半到十点晚自习。
初中部是三排平房,每个年级占一排。
平房旁边就是篮球场,一共六个球场。
在球场的另外一侧也是三排平房,是学校的实验室,物理、化学等学科的,看上去稍显破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篮球场南侧就是学校大操场了,这个年代的操场还是一片黄土场,只不过压实了而已,每当刮风的日子,就是黄沙漫天了,操场周边安装了一些单双杠之类的器械。
从操场看出去,穿过学校围墙后面就是连绵的土山,不怎么高,百米不到的样子,是黄土高原最常见的景象。
山上的植被不多,大多是裸露在外的黄土,也有些周围村民开垦的梯田,和南方梯田的秀美不同,这里的梯田,我们只能看到生活的艰辛和苦难,种的都是一些耐旱作物,只能靠天吃饭。
学校墙外也有比较平坦的地方,那里大多是一些桃园。
这个小县城盛产水果,尤其是桃,在省内很有点名气,县内不多的平川土地上大都种着桃树和苹果树。
再远一点可以看到一片工厂的影子,还有一片工厂居住区。
那是庆华厂,六十年代迁到这里的三线厂,生产仪器设备,以前算是军工厂,现在转为民用了,据说也不怎么景气了,还是比这个县城里大多数单位效益好,好像准备搬迁了,搬到TS市。
庆华厂和地方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他们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幼儿园、托儿所等。
几乎厂里可以管到职工及家属生老病死的一切事宜,和地方上打交道不多,庆华厂的人普遍认为自己是从来自大城市,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地方上的都是一些土老冒。
庆华厂人说着普通话(本地人叫谝言子),地方上的人说着本地方言,互相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
庆华厂中学教学质量很差,很多厂里的家长都是知识分子或者工人,也希望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跳出这片贫瘠的土地。
不要像他们一样”献完青春献子孙”一辈子扎根在三线厂,都希望孩子回到大城市。
所以很多厂里的家长通过各种办法,也把孩子送到一中来。
一中学生只要是说普通话,基本上就是庆华厂的,和本地学生分的比较清楚,人数少也比较抱团。
早自习铃声已经响了,初一一班的学生都已经整齐坐在了教室里。
老师还没有来,所以教室里闹哄哄的。
一个不大的教室里挤进了五十六个学生,最后一排都快要贴在墙上了。
一般早自习老师都是过来看一眼,然后让班干部维持好纪律,大家自习。
毕竟初一,没有什么压力,又都是刚从小学升上来的,对于初中的新鲜劲还没有过去,所以老师放的比较松。
教室里的吵闹声很大,但是一点也没有影响趴在教室后面那张课桌上男生的美梦,只见他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哈喇子已经流的满桌都是。
同桌女生嫌弃地推着他:
“别睡了,懒猪,上课了”。
趴着这位一挥手打开同桌的手:
“别闹,补会觉,昨晚熬了一宿”
说话口音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完全听不出一点方言的味道。
同桌女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睡觉的这位:
“还会谝言子了”
没办法女孩只能侧着身坐在凳子上,等着老师来解救自己。
教室里声音开始慢慢降下来了,大多数学生都开始拿出课本自习了,只是睡觉的这位依然故我,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班里的一些学生已经忍不住笑了来,几个和趴着这位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都着急的看着教室门口。
班主任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此时正和二班的班主任打招呼,马上就要进来了。
坐在旁边桌一个男生伸出手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张兵,快起来,老师来了”。
说话间班主任靳明已经走进了教室。
当他站到讲台上之后,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张兵。
只见靳老师的脸刷的一下就拉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走到了张兵课桌旁,气恼地用手敲着桌子:
“起床了,张兵”
只见张兵依旧趴在桌子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哈哈哈。。。”
全班的学生都笑了起来。
靳老师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伸手操起放在桌子上张兵的课本,以迅雷之势拍在张兵头上:
“叫你睡,还不给我醒来,以为这是你家的床呢”
就见张兵欲起身,结果却‘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起的太急,凳子一下翻了,连带着张兵也摔倒在地上:
“你大爷,那个孙子打老子,你丫找死呢”
说着张兵揉着眼睛站了起来,举起紧紧攥着的拳头。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火冒三丈的脸,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张兵有点傻了:
“什么情况,做梦呢?”。
靳明老师的脸已经彻底黑了,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头发好像都要立起来了。
全班突然爆发出一片轰然大笑。
全班的同学都忍不住了,一个个都笑的趴在课桌上,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课桌,尤其是几个女孩都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张兵诧异地看着乱哄哄的教室,还有眼前火冒三丈的老师,不由自主地说道:
“我去,什么情况!”
全班的笑声一顿,突然爆发出比刚才声音大几倍的笑声,“轰”的一下,差点掀翻教室的屋顶。
而肇事者张兵看着眼前的老靳,只见他气得,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
张兵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接着用手掐了掐自己胳膊“嘶”的一声吸气声。
教室里的笑声又大了几分,有的同学都已经笑的直打跌。
张兵看着眼前的老师,还有周围这一张张稚嫩的笑脸,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
靳明老师的脸慢慢恢复正常了,可是双眼依旧可以喷出火来,恨不能烧死眼前这个混蛋学生。
“是我打你的,怎么着,你是谁的老子,举着拳头干什么,还想打老师”
教室里笑声已经彻底止不住了,大家都在不停地拍打着桌子,疯狂大笑着。
张兵看着眼前的老师,听着这方言味道十足的普通话,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老靳,哦,不是,靳老师”
靳老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伸手指着张兵,手指都在颤抖。
眼前的靳老师,怎么也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老头形象重合不到一起。
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挺拔的身姿,除了这一身老土的服装外,完全是一个年轻了三十岁的靳老师。
“你是靳老师吗?”
张兵用疑问的语气问着眼前老师。
“不是我是谁”
靳老师用愤怒的语气回答。
张兵看着眼前的一切,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
“你给我出来”
靳老师伸手拽着张兵的胳膊把他带出了教室。回头冲教室里的学生们说:
“都好好的上自习,班长维持好纪律”。
两人走出教室,身后教室里笑声依旧一阵接一阵地传了出来。
靳老师看着眼前的这个捣蛋学生,皱着眉头,用指头点着张兵的脑袋:
“说说吧,怎么回事,大清早的怎么就睡觉”。
张兵甩甩脑袋:
“老师,稍等会,让我清清脑子”
说着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靳老师,问道:
“老师今年是那年?”
靳老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学生:
“你有病吧?”
张兵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有药啊?”
说完之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一个时代了,这句话只会换来一顿臭揍,绝对不会被人当成幽默。
郭德纲害死人呐!
靳老师的脸色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眼看着就要发火了。
连忙解释道:
“老师,您别生气,刚才我那就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有挑衅您的意思,您别忘心里去,消消气,我还是有点懵,所以你还是告诉我一下现在的具体日子吧,你就当我是在做梦呢吧”
看到这种情况,靳老师只好无奈的说道:
“张兵,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年是1991年,我是你的班主任,靳明,你是初一一班的学生,还有,好好说话,不要谝言子”
张兵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
“是美国发动海湾战争的91年?是这个91年吗?”
靳老师听到张兵提到了海湾战争,有点诧异,但是无比确定的点了一下头。
告诉张兵,确实无误,就是海湾战争的1991年。
“啊————”
一声凄厉的长嘶响彻在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