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院子是庞家在安庆城的落脚地,众人在此休息。而过两天,庞勇就要带着拜帖上伊家,作为主角的夏安澜也是必不可少。
要想解决夏安澜的麻烦,有两点要解决,一点是青峰盗,一点是伊家。
青峰盗的事,凌翔打算等回去安平城的时候,跑一趟青峰山。
而伊家已经表态,现在让对方放手只怕可能性不大。
怎么才能让伊家放弃到嘴边的肥肉?那个伊家公子肯定也不会看着到手的佳人就这么飞了。伊家不是青峰盗,武力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这样做很容易让夏安澜以后被人指指点点。
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出,凌翔将注意力放在练功场上的庞旭。
终觉还是如了小鬼的愿,在对方的软磨硬泡下凌翔还是教了点东西。高深的东西没有,毕竟凌翔自己原本练的功夫也高明不到哪去。只是教了些提高基础素质的训练方法,在常人眼中或许珍贵无比,但在一些世家之中却平平无奇的东西。
庞家虽然还算兴旺,但毕竟起家日短底蕴不够,搞不到这种能整体增强族人素质的训练方法,借着庞旭的手,凌翔算是替庞家补上了一块短板。这也使得他在庞家的声望一时无两,知道锻体方法珍贵的庞勇自然感激万分,而在庞勇的提点下庞家人对凌翔愈发尊敬。搞得凌翔经常起鸡皮疙瘩,实在是庞家人太热情了。
还好夏安澜的态度一直就那样,庞旭那个小鬼的小心思也是一如既往,不然搞不好凌翔已经被吓走了。
正在练武场上锻炼的庞旭,此刻正在做深蹲跳。
没错!
凌翔给的锻炼方式就是来自前世的军中,虽然不知道对这个世界的人效果如何,但多少应该有点用处,这也是凌翔能拿出来的唯一的基础锻炼方式。虽然相比较这个世界高超的武力值,对身体素质的提升并不算快,但胜在谁都可以练。因为并不需要内气。
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这一幕幕熟悉的场景让凌翔有些恍惚,场中的小鬼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时光。
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汗水,不过比场中少年孤独一人幸运的是,那时凌翔还有一群伙伴在身边,虽然辛苦但也很快乐。还记得小李子那张自恋的面庞,也记起王胖子那洁白的牙齿。
想一想,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算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时间。前世的时候也已经有多年未见,手机中存储的号码也是一次都没有打出去过。
并不是情分淡了,只是因为凌翔不敢见。见到那些熟悉的脸庞,凌翔就不免会想起那张清秀的脸,和那温暖的微笑。他知道这么做会让更多的人伤心,但感觉失去了一切的他什么都无所谓了,浑浑噩噩的活着。
捏了捏眉心将眼中的酸涩揉碎,凌翔喃喃道:
“时间过的好快。”
“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夏安澜来到他边上,目光同样看着场中的少年,说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呢。”
“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转头看了眼夏安澜,凌翔说道。
“不,我感觉到了悲伤。”夏安澜整理了下被风吹起的发髻“你知道我的很多事,我却对你一无所知,真是不公平呢。”
“只是因为太过枯燥,没什么好说的。”凌翔说道。
摇了摇头,夏安澜看着凌翔的侧脸,声音柔和“其实并不枯燥,只要你想。”
“呵。”凌翔失笑道:“我想的太多了,多到都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沉默。
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夏安澜知道,那尘封心底的苦果若不能刨出,凌翔不会快乐,很多人也不会快乐。
“说点高兴的吧。”凌翔转移了话题“你弟弟的资质不错,如果悉心教导,未必不能在四十岁时抵达宗师。”
“什么!”先前还低沉的夏安澜听到这话惊喜不已,忙问道:“真的么,不是在哄我高兴吧!”
“真的!”凌翔肯定的重重点头。
呆立了片刻。
“太好了!”高兴的夏安澜突然留下了泪水,捂着嘴看着场中的少年。眼中带着希望有着决然。
看着流泪的夏安澜,凌翔有些不知所措。也只是可能而已,这就激动的落泪?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显然是不了解宗师在大众眼中的地位有多高。就说一个实际的例子,如果当初庞家就有宗师坐镇,还会被青峰盗欺负到头上吗?也就不会牵扯出伊家,夏安澜也不用去选择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但是,夏安澜的情绪确实激动了些。
“这是好事。”凌翔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这么说。
“嗯。”夏安澜点头,但脸上的泪却流的更欢了。
感觉不对的凌翔皱起眉头,夏安澜的反应实在过激了点,看来是心里有事。但眼下也不好询问,对方哭的眼睛都有些浮肿。
在衣服里掏了掏,一方手帕被摸了出来,手帕的一角绣了个‘福’字,这是老板娘给他的。
“擦擦。”将手帕递过去凌翔说道。
看着这方秀气,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所用的手帕,夏安澜眼神一暗默默接了过来。上面一角的‘福’字表明了主人的身份,福来酒楼的老板娘。
背过身仔细的擦干眼泪,犹豫了一下,夏安澜又将手帕递了回去说道:“这是心上人所赠吧,给你弄脏了。”
接过手帕凌翔一愣,对方指的是老板娘?
“你是说老板娘?别乱说,让她知道了又要短我酒。”凌翔笑道,但内心却一沉。
老板娘的心意他有所察觉,但一直都是敷衍了事。但此刻夏安澜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去思考,两人的关系到底该怎么走?夏安澜这个接触不过几天的人就能看出老板娘的情谊,那安平城的那些街坊或熟人,又岂能看不出来?
‘回去就做个了解吧。’凌翔心道。
脸上髪角有些凌乱,夏安澜整理着说道:“为什么要叫她老板娘?据我所知应该并未婚嫁,还是说有什么怪异的风俗?”
“你不知道?”凌翔表情很惊讶。
“我该知道什么?”夏安澜疑惑道。
“那我解释给你听。”凌翔说道:“福来酒楼是她所开,所以尊称一声老板是应当的。然后,身为女子后面加个‘小娘子’的简称,合起来就是‘老板娘’。”
“还能这么解释?”夏安澜被对方胡说八道的气势给震慑了,又问道:“那为什么发髻高盘,这是只有已经出嫁的妇人才能梳的发式,你作何解释?”
“这个……嗯……”凌翔也卡壳了,老板娘为什么梳的妇人发式,他是非常清楚的,甚至起因就在他身上。别的他可以胡说八道,但这件事不能用来开玩笑,因为这上面关系到一位女子的决心。
“好吧。”凌翔妥协道:“你只要知道她并未婚嫁就行,其他的不便多说。”
夏安澜点头,心中却有些低沉,果然凌翔和那个老板娘是有什么关系的,而且肯定经历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故事。这让她很羡慕。
作为庞家的长女,夏安澜自小就要接受严格的教育,谈吐、礼仪、书画、所有女子可以掌握的技能都有涉及。幼年的时光是充实的,因为每天都会有老师教导,掌握各种的技艺。
但同时,也是空虚的。生活中只有学习,没有朋友身后只有一群下人。没有玩具,只有各种对她来说过于深奥的书籍。甚至连庞家大院都出不去,直到十五岁之前,她的世界只有那一方小小的院子。
她很羡慕普通的百姓,可能生活并不是太富足,但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甚至爬树抓知了,对于夏安澜来说也是个很新奇的冒险。这种羡慕直到他十八岁才隐藏进了心底,因为她知道,有着更多的人在羡慕她。
那些向往平民生活的愿望更像是在炫耀,虽然她本身并没有这种意思,但不妨碍别人的饶舌。
成年了,也懂事了。学会了接受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做一些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只有在偶尔的闲暇时光,才会露出一点点叛逆。但也只是无人打扰的宣泄罢了。
所以她很羡慕凌翔的洒脱,那种世人目光与我何干的肆意,让她深深的沉迷。她看到了自己曾经抛却掉的梦想,看到了真正有人能够活的酣畅淋漓。
但她终究不是对方,无法活的像他那样,她有自己需要背负的东西,有她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曾经的荒唐愿望败在了现实的洪流之下,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人。而现在,现实的锁链又紧紧的将她拴住,纵使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凌翔能够跟来帮她,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是要让他失望了。
为了弟弟的未来,夏安澜必须有所作为。如果弟弟能够成为宗师,那么庞家的未来是光明的,她的抉择也是正确的。为了能让弟弟成为宗师,她要尽最大可能的给予合适的环境。
成为宗师,光有努力是不够的,若是没有充足的资源供给,只能白白浪费大好的资质。而这些伊家就能提供,夏安澜有信心自己嫁入伊家,凭着弟弟那被凌翔所肯定的资质和自己的周旋,几十年后庞家必然能出一位宗师。
而若是拒接了伊家,自己可能多了选择生活的机会,但弟弟的前途必然会被影响,因为供给一人成为宗师的资源,不是一般势力所能承受的。而且别人也没有理由去提供资源为庞家培养宗师,只有伊家符合条件!
又或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