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嘿,嘿哟嘿,享受火焰的好男儿从来不喊累,起得早,干到晚,为了今晚客人醉……嘿哟嘿,嘿哟嘿……”
通俗易懂的乡下歌谣伴随男人们扛动木头的步伐划成同一声音,凝聚成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冲向云霄,消逝于漆黑天空。
女人们围坐在一旁,谈着漫无边际的话,满足的笑容挂在嘴角,手里忙着摆弄针线,为着祭典活动所需的横幅、彩旗之类,编织惬意画面,任由不安分的孩子们四处跑动。
虽是秋收过后,菲尼克斯村的村民白天仍要忙于处理各类后续事宜,于是乎火焰祭典的准备工作一般就挪到了晚上。不止如此,说不清从何时开始,有心人注意到星空下的热闹更加吸引旅行商人的逗留。
毕竟菲尼克斯村地处偏僻,周围没有可供砍伐的树木,哪怕有些物资可以提早储备,到了祭典前夜还是要指望先前和商队作出的约定,更别说想要一些新奇玩意,所以来年商队们还有多少会再来总是村民们非常关心的问题。祭典不再单纯是他们信仰的产物,而后也发展为他们生存的一部分。
长久以往,以至于这混合黑暗和光明的劳动就演变成拉开祭典帷幕的前奏。闲话不绝于耳,歌声逐影响彻,显然之前圣堂骑士的突然出现已成为人们脑海中的过去,不值一提。
夜,酒馆,烛光飘摇,好像随时湮灭,然而无论今后如何,此际注定要成为一切的见证。
蓦然张开的火之圣痕,源于圣堂引发的力量,汹涌火焰按着洛诗心意,骤然从额上裂痕中钻出,形成一线,袭向仅有一桌之隔的陌生人。
洛诗接到的指令简单无比,只知道何时何地做何事,事先并不了解此行目标就是黄觉。然而她的判断不会出错,眼前人身上隐约弥漫的危险气息透露他正是这村庄中唯一值得留意的人物。
既然圣堂要活着带回黄觉,洛诗自然不会狠下杀手,圣痕这刹那力量宣泄不足巅峰时十分之一,哪怕黄觉浑然不动,相信也不会大受其害。
不过小事不代表没事,再小的刺牵动的疼痛也足以使人不悦。
跳跃的火,威力尔尔,敌不过黄觉一手掌握。洛诗不由分说的攻击近在咫尺,黄觉看似鲁莽地伸出右边手掌,握住的火焰却宛如笼中鸟般无力被扼杀,化作灰烬,完全泯灭了存在。
抽动的剑光,下个刹那,短剑,精准地抵达洛诗脖子,割开的血痕彰显着黄觉掌握到主动权,场面瞬息万变。
圣痕闪耀,玫瑰骑士团其他骑士距离洛诗始终有一定距离,即便身体各处圣痕浮现,充其量不过是在威胁黄觉,仍不会也不敢出手。
“别动。”语调平淡,喝止声却不是来自黄觉,洛诗似乎不曾感到剑锋冰冷,轻描淡写地转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任由伤口扩大,反而是黄觉第一时间移动着短剑,避免它与洛诗皮肤的进一步接触。
“我让了一步,该轮到你了,不死人先生。”洛诗从容拉下黄觉头上风帽,那么自然,甚至是忽略她可能承受的抗拒。洛诗的谈定绝不是装出来的,哪怕他人之剑已经悬在自己生命之上,似乎这意外不过寻常,逃不出她了如指掌。
凯尔斯战栗着踩住地面,飘浮的扭曲感缠绕身体,挥之不去,所有事物奇异的虚幻冉冉上升,瞧不见所谓真实。虽然现场一切全然与他无关,不过单是目睹这圣堂女骑士拿出和不死人平起平坐的气势,就顿觉不敢置信的无力感。
无论是圣堂抑或不死人,凯尔斯都知之甚少,当然不晓得同类之中强弱有别,顶尖强者却总是站在同一层面。
圣堂是不死人死敌,黄觉知道这个因由,然而若是圣堂会为他这区区不死人大动干戈,派遣如斯多高阶骑士简直难以想象。圣痕,他见过,哪怕现在存在于他痛苦的过去,依然提醒他,关于圣堂骑士黄觉不是一无所知。
拥有圣痕的高阶骑士哪怕在圣堂中都是稀缺资源,但是现在,自己眼前,赫然是二十人次,更莫说是清一色女性,他的印象中唯有曾几何时擦肩而过的玫瑰骑士团符合条件。
掀开的面目,看不到和年龄相符的稚气,黄觉暗自感到事情多半和左眼那东西有关,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乖乖跟她们到圣堂,毕竟黄觉再不会把自己命运放在别人手中!
“少说废话!”言谈间手中金色小剑已是乘着迅雷之势削向边上女人颈上大动脉,就算是圣堂骑士,中了这下相信也难有活路可走。
黄觉熟知人体各处要害,曾经佣兵经历教会他的剑术所杀之人不计其数,若是凯尔斯与他相较,杀人之道犹如小孩之于成人那般差距。洛诗刚才固然是放水,才轻易给了黄觉可乘之机,然而肌肤之痛,她不会感受不到敌人杀气之重,黄觉的可怕甚于言语,原来消失的火之圣痕再度现身。
红莲爆破。
洛诗出招,自然不必和生死之敌交代,黄觉想杀她,她却杀不死黄觉,乍生火柱隔开两者,围成一个中空圆柱包裹着洛诗,瞬息间朝向黄觉所在方位爆发出无匹热浪。
金色短剑剑身虽然熔炼着黄金巨蟒的血液,不过材质只是凡铁,黄觉清楚它肯定受不住高温灼烧,不想毁了这纪念之物,当机立断下毅然抽手,左手竟凭空斩出一道狂风。
高速施展的动作,火和风对峙在空中,画出一条分明界线。
凯尔斯位置和黄觉即便有一些角度,余波之下必然无法保护自身周全,黄觉身手之快,考虑之多,五感仿佛瞬间爆炸,惊人的提升连它们的主人都不明所以。霎时间,墙壁粉碎,黄觉驱动力量抗衡火之圣痕的同时把凯尔斯揽自己身后,顺势撞开酒馆和外界的隔阂。
冷峻的空气沿着轨迹被烤得炽热,烟幕散去,玫瑰骑士团齐整的阵型宛如天堑隔断在黄觉面前。黄觉明白自己面对的对手绝非任何一人,而是整整一个骑士团,一个圣堂骑士团,圣堂玫瑰骑士团,二十人份的圣痕发动,困在狭窄酒馆内的结果如何不难想象。
就算肉身不死,虚弱状态下受制于人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玫瑰骑士团终究不是圣堂专门针对不死人所设的部门,兴许正面对敌可以拿下黄觉,却缺乏有效手段遏制他的行动。既然当下没有留恋之物,凯尔斯死里逃生后也不至于受到圣堂为难,黄觉毫无理由舍强取弱,放弃追逐战与她们直接冲突,飞梭般的身影穿越在凉风中,朝反方向离去,机动性明显远胜玫瑰骑士团。
不对……内心忽如其来的悸动,窜动的欲望撕扯压抑的本能,空气里,那些原来就该存在的血腥味忽然变得醒目,同类的气息,都已忘记是在第几次纠缠中学会熟悉,而这意味着……狼来了。
明明应该第一时间洞察的动态不知为何迟了许多,黄觉闪烁着身形,拼命赶往那追踪者所在,刺鼻的狼的气味拉扯他跳动心脏,居然快了分毫。
淌血尸首,无助惨叫,眼中所见,人类,成了玩物。
炼狱不过如此,然而黄觉早就身处炼狱。
月光下炼狱的使者,膨胀的狼的身影延伸向天空,这个时刻好像时间都为之黯然,宛如染血画卷般污秽的地面却流动起来,静止的猩红那样美感带给黄觉的是前所未有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