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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3

鹿嘉懿揉揉眼睛,望向窗外。

心里又开始不自觉地默念:吴旭尧。吴旭尧。吴旭尧。

能够等待,终究是好的。

起码除了怨恨以外,生命中多了另外一件,有意义的事。

下课铃响。

整间教室霍地沸腾起来。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奔向拥挤的饭堂。

朴子骞站起来,招呼着其他人,“喂,走吧走吧,吃饭去,哎哟饿死了!”

张瑞霖用力锤了他的肚子一圈,“只想着饭,真是饭桶一个。”

金哲瀚白了他们一眼,转头对鹿嘉懿说:“走吧。”

鹿嘉懿笑着应了声,也准备走。

都江宇手忙脚乱地往抽屉里塞书,“哎你们等等我啊!”说着又不停地翻书包,“我的饭卡呢?你们等我一下别走那么快啊!”

朴子骞等人有心逗他,便都装作听不见,走到教室外面躲了起来。

都江宇急得泪水都要溢出来了,好不容易找到饭卡,却发现教室空无一人,憋屈得快要哭出来。

“江宇?”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彷如铜铃般清脆悦耳。

霍地回头,发现鹿嘉懿就站在他不远的身后,都江宇立刻笑得不见了眼睛,“你怎么还在?”

“我就一直站在你身后啊!”朝他伸出手,鹿嘉懿说:“走吧。”

都江宇傻愣地站在哪里,许久,才握住鹿嘉懿的手,“好啊!一起走一起走!”说完还拉着鹿嘉懿的手甩了几甩。

刚走出门口,朴子骞的特殊嗓音就响了起来,“怎么慢吞吞的啊!饿死我了!”

都江宇扁了扁嘴,“我找不到饭卡了嘛。”

说完抬腿想走,后面传来了调侃的声音,“吃饭怎么都不叫上我?”

张瑞霖回头,立即喜上眉梢,“旭尧?啊你终于回来啦!”

吴旭尧昂起头,“要不然呢?”边说边走向众人。

鹿嘉懿紧张地转过身来,一双明眸如泉水般清澈闪亮,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

朴子骞指了指他,“这次怎么那么快回来?不跟你爸斗啦?我就说嘛,明知道自己会受苦,还要跟你爸斗。”

吴旭尧瞟他一眼,语气不屑,“我不是因为不敢跟他斗才那么快回来的。”说着转移视线,对上鹿嘉懿的,“我是因为有人在等我,才回来得那么快。”

鹿嘉懿眨了眨眼睛,躲开他强烈的眼神,低下头。

脸就突然烧起来了,心跳也快得离谱。

朴子骞高兴地用力拍他的肩,“好啊你!现在会拍我们的马屁了,不过你能时刻惦记着我们也是好的,哈哈!”

吴旭尧的眼神没有从鹿嘉懿的身上移开过,看着他,吴旭尧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时间争分夺秒地行进,带着不为人知的惊人速度。

从怨恨植根以后,就没发生过的美好事情。

蒙蔽了曾经的警觉。

幸福只能短暂停留,痛苦才是人生的主要成分。

当幸福的指针咔嚓一声断裂以后。

隐藏至深一直等待爆发的不幸接踵而至的时候。

你,是否能承受?

那时候,你又会不会记得。

现在的我。

学校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容器。容纳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进了这里,成为了一个品性纯良的莘莘学子;有的人,则仿佛跳进了一个大染缸,变成了一个毫无愧疚地挥霍父母血汗钱的纨绔子弟。

巨大的落差,巨大的对比。

这不知是人性的悲哀,还是教育的悲哀。

自从班主任裴老师使用了学生互助的补习方法之后,班里期中考的成绩在全年级里大大提高,那班平时拖后腿的,成绩也有了明显进步。

于是周围纷纷响起了对都江宇的由衷赞赏:“班长多厉害啊!亏了他,瑞霖、子骞的成绩才上升得那么快,我们班的名次也才会提高那么多!”

“就是啊!这次我们班取得的优异成绩,江宇功不可没!”

然而不知为何,同样付出那么多的鹿嘉懿,招来的却是无数人的白眼。

“你瞧瞧他,什么样嘛真是!都能上天了!”

“就是啊!不就随便教了一下ABCD嘛,如果不是旭尧聪明,他哪里能沾到的光!”

“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圣母啦!瞧他那怂样拽得,真想撕破他的脸!”

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那么一丁点的自满,他都没有。

有时候鹿嘉懿会恶毒地想,如果把这些人的话录下来,放给吴旭尧听,那么,究竟谁的脸会被撕下来。

不过,鹿嘉懿还是觉得无所谓,都对这些人,司空见惯了。

而且,接下来他们说的更难听的话,鹿嘉懿真的是听不清。

耳朵又在大声鸣叫了,真好,隔绝了那些肮脏的,仿佛流着剧毒汁液的声音。

鹿嘉懿收拾好书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新鲜诱人的水果的内核,腐烂了。

发出带着刺鼻的酒精气味。

楼下的金哲瀚朝他招了招手。

鹿嘉懿走到下面,“现在就回去了吗?”

“是啊,过两天就中秋了嘛。”

就像在描述一个普通的节日,没有任何的感情。更别说与其他人一样的,与家人重逢的喜悦。

这种喜悦,注定不属于所有人。

鹿嘉懿略带审视地看了他一阵,“不开心吗?”

然而他无所谓一笑,“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还不都这样过。不就一个无聊的节日嘛。”

鹿嘉懿沉默,看着他的眼神多了怜惜。

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理共鸣。

实在不知说些什么,鹿嘉懿想了半天,才说:“假期好好休息吧。”

金哲瀚嗯了一声,“你也是,不回家就好好待着吧,别老看书画画的,眼睛会疼。”

鹿嘉懿心里一暖,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跟金哲瀚道完别,鹿嘉懿便往宿舍那边走。

骤不及防地和玉妮打了个照面。

精致的面容,小巧的嘴唇,娇俏的鼻子,尤其那摄人心魄的凤眼。

相比鹿嘉懿的眼睛,毫不逊色。

却凝着毒辣。

狠狠地瞅着鹿嘉懿,下一秒,那眼睛便笑了。

却似一把冰寒的利刃。

鹿嘉懿的心像被刺了一道,然后冻结了。

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中秋佳节。

天上的月亮洁白得如无暇的美玉,四射的月华把中秋的夜空照得清亮。

月下的人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家家户户,热闹非凡。

鹿嘉懿依旧是独自一人待在宿舍。

都说十五的月亮最美,鹿嘉懿便带着欣赏的心情走到阳台观看那玉盘。

却没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美好。

这地上的人都仰望着这孤零零的月不停地赞叹。而这天上的月却只能独挂于天边一角,散发着透明的光,照亮所谓幸福的容颜。

生活最圆满幸福之时,有谁会想到那独自哀怜的孤影。

不过是人的自满自足罢了。

鹿嘉懿心里叹息,正欲转身走进宿舍的时候,头顶突然冒出一盏摇摇晃晃的灯,比那月亮更加明亮。

正疑惑谁在这里放孔明灯,吴旭尧的影子就突然出现。

在那毛茸茸的橘黄灯光下。

“鹿嘉懿,中秋节快乐。”软绵绵的牛奶音。

分别之后的重逢,好像只为这最简单的祝福。

是啊,好久没快乐过的中秋。

只为你放的一盏灯,和你的那一句中秋节快乐。

于是少年的眼睛弯成一个最柔美最温暖的弧度,“你也是,中秋节快乐,吴旭尧。”

“快点下来啊!我可不是放了一盏灯就会走的,这多不划算!”吴旭尧不满地抱怨。

鹿嘉懿露出笑容,把夜空点缀得更加明亮,甚至胜于那温润如玉的月。

踩着空调,鹿嘉懿一下子跳到楼下。

“怎么突然跑来了?”

“不知道,今年中秋突然就想起你了。”吴旭尧一笑,把甜蜜及喜悦都挂在了嘴角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觉得你更像家人。”

鹿嘉懿愣住,抬头望着他,突然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想一直就这样静静地注视。

有时候人的心能这么宁静,也好。

因为你。

吴旭尧斜睨鹿嘉懿一眼,突然俯身向他靠近,“中秋节,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鹿嘉懿被他逼得往后仰。心像春天的雨,密密麻麻地响个不停。

吴旭尧伸手把他拉近自己,追问:“到底有没有想哦?”

鹿嘉懿别过头望着地面,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想……想你了……”

“白痴!”吴旭尧不满地低声呵斥,伸手朝他额头重重一弹。

“啊……”鹿嘉懿皱眉捂着额头,傻愣愣地发着呆。

额头很痛,然而心雀跃了起来。

吴旭尧看着徐徐上升的孔明灯,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说真的,以前挺讨厌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想起你。”

吴旭尧回过头,笑望着他。

鹿嘉懿脸一热,立刻躲开他的眼神,慌忙抬起头,装模作样地看着那孔明灯,“你写了什么愿望?”

吴旭尧迷糊地皱起眉头,“什么?”

鹿嘉懿指了指天,“愿望啊,你都写在上面了吗?”

吴旭尧傻了眼,“有这回事的吗?放孔明灯要写愿望?”

鹿嘉懿严肃地看了他老半天,突然哈哈笑出声来,“傻子!放孔明灯当然要写愿望啊!要不然放来干嘛?”

心里好像被许多个小火炉围着。心变暖了,也亮了。

看见他肆无忌惮地笑话自己,吴旭尧心里本来有点怒,但他毫无顾忌的笑容,好像让他整个人活过来了一样,吴旭尧的怒气也就自然而然地熄灭了。

鹿嘉懿用尽全力取笑他,笑着笑着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咳了咳,正色道:“孔明灯的光很漂亮。”

“喜欢绿色?”吴旭尧问。

“嗯,绿色看着好舒服。”

吴旭尧点头赞同,“嗯,我也最喜欢绿色。”话语未落,突然靠近鹿嘉懿的头,盯着他的眼睛直看,鹿嘉懿的眼珠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地躲避着,就是不敢直视吴旭尧的眼睛。

吴旭尧突然伸出手,点他的鼻子,鹿嘉懿慌忙往后仰,最后还是猝不及防地被他点了一下。“你的眼睛我也喜欢,是绿色的。”

鹿嘉懿撇了撇嘴,“乱说,本来就是黑色的。”

吴旭尧转过头,暗自一笑,“不对,就是绿色的,我最喜欢的绿色。”

鹿嘉懿抿了抿嘴唇,并不反驳他,反而承认道:“好吧,你说是绿色的,就是绿色的。”

只要是你喜欢,就算是错的,也要一直错下去。

反正你在身边,治愈了我的孤独。

那么,我就一直犯错,来回报你。

吴旭尧突然叹口气,“该怎么办啊?和你过了一次中秋节,就以后也会想和你一起过了。”

鹿嘉懿的睫毛一颤,双眼望着他。

“你说,该怎么办?”吴旭尧逼近一步,问道。

心里突然滚进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不像以前,轻得如昆虫破茧后留下的空壳,里面一无所有。

“那么,以后你要是想和我一起过的话,就来找我吧。只要你记得,我就会和你一起过。”

鹿嘉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次,自己那么勇敢地正视他。

没有了害怕,没有了防备,没有了抗拒。

只余那敞开了的心扉,在慢慢靠近。

吴旭尧也忘记了回应,只静静地和他对视。

要不是那不合时宜的突兀铃声强行扯破了这半刻的宁静,世界也即将要为这两人静止。

不过时间总是分秒不停。

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稍作停留。

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人度过着眼前的这一秒,就无论怎样也预计不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时间是骗子,让你沉浸在转瞬即逝的美好当中,突然地,就把你的世界毁灭,毫不留情地,把你推进炼狱。

最后还要露出狰狞的笑。

巨大的落差,接受不了的人,都会变作疯子。

陌生的电话号码,陌生的声音。

如果不接的话,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好像无数道雷电当头劈下,全身立即变得麻痹疼痛。

脸瞬间变得煞白,连隐藏在皮肉之下的无数细小血管,也清晰可见。

里面的血,像弯曲的蚯蚓。

甚至大脑也停滞了,变成一块灰色的石头。

只留下吴旭尧焦灼的声音在空旷无际的夜不断回响:“鹿嘉懿!鹿嘉懿你怎么了!鹿嘉懿你说话呀!”

刚才陌生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回荡。

淹没了他的理智。

你奶奶中风了。

现在处于弥留之际。

或许不会再醒了。

你赶紧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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