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天空星辰不变,宫殿上下灯火通明,挽龙宫更是人海云集,太医们皆跪在殿外轮流着为皇上诊治。
梢璐慎立在榻旁,一瞬不瞬看着冷宇连城,紧握双手,眼底红丝隐现,手心沾满了汗珠,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竟是久未言语。
冷宇连祈俊朗的身影映着淡淡烛光,低头沉思良久,眸光清澈,深藏着情绪,令人无法捉摸。
太医院的梁提点把握好冷宇连城的脉搏后,向着梢太后禀告,谦卑下跪,缓缓许道:“太后娘娘,皇上伤势虽重,索性并无伤到要害,更被及时止住血,只是途中颠簸,伤口裂开,微臣已为皇上包扎好,只需安心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梢璐慎闻言,原本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身子不禁虚晃下,幸得寒霜扶住,轻声叹息,只觉松了口气,眼梢略过已站在这多时的冷宇连祈,眉目间显得几分疏离,唇边拂过云图,徐徐说道:“祈儿,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让你的王妃担心了。”
冷宇连祈终于抬起头,眼底如同往日一般清明,唇角缓缓逸出了一丝通透而明澈的笑,俯身做辑,“谢太后,微臣告退。”
至冷宇连祈身影渐远,梢璐慎与寒霜耳语一番,便遣散了众人,只余下伺候的宫人和梁提点。自己椅坐在龙榻边,一遍遍地看着连城,流连的心疼,她不能为他忍受疼痛,只能为他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梁提点见此不忍,自己也是为父之人,自当明白太后的心情,只是自己为人臣,不敢逾越,更不该有所多言。
夜深露重,款款池水涓细流,云歌轻语,举目望去,暖云阁上灯光依稀,倩影琉璃,冷宇连祈回至府中,却并未回屋歇息,而独自一人,负手长立,素衣青衫,夜风迎面吹得他衣衫飒飒,意态逍遥。
下人早已禀告王妃,却迟迟未见王爷,不由生疑,然关却嫣依旧精心梳妆,丝毫不受影响。今日的她确实特意打扮了,一身蓝色琉裙,细长飘零的腰带,清透的布料依稀可以看见内衫,玲珑剔透的身段,垂落于腰间的青丝被疏散支起,配上淡淡却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稚幼与洒脱。
冷宇连祈眸角淡淡略过云池,眉间如山,似有万千忧思,池中月影清婉,脑中不禁浮现萧雨柔稀冷的眉梢,今日的她与往日大有不同,难道她对自己的深情终是抵不过连城的一番痴心,念此他不由嗤笑起来,也是,他终是负了她,又怎的她永世深情呢。
正道伤心处,身后爽朗轻笑声传来,关却嫣姗姗而来,“妾身参见王爷。”
冷宇连祈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你怎么来了。”
关却嫣淡淡拂笑,语气不悲不喜,一双眼凝着聚光,深情不变,此时之态与往日的萧雨柔尤其相仿,若非情重,又怎会如此。冷宇连祈不觉得心疼起来,看向关却嫣的神情也少有的温柔,唇角逸出丝笑意,手轻轻拂过她眉目,竟有些拘谨了。
“王爷…”
冷宇连祈望着妻子,浮现云海的却是另一人的俏容,竟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只不缓不慢地道了句:“今日政务繁忙,王妃不用等本王了,早些回去休息。”说完,便朝着书房斋的方向去了。
关却嫣摸着眉梢,竟是说不出的悲凉,心中的某处空落落的,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笙乐宫
经过一番诊治的萧雨柔已逐渐初醒,窗外的晚风渐寒,她微微抬目,凝眸时点点清光落入眼中,轻闪着过时的记忆,四面静而有茶盈香,四处安静,透过琉璃烛光可闻得低声浅语。
“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便引得明月轻呼,明月将药端给萧雨柔,那双关切的眼神令得她有丝茫然,欲抬起手臂,却发现疼痛难忍,竟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了,只得明月一口口地喂着。落入喉间,一番甘苦,她不由拧起了柳眉。
“都得喝掉,良药苦口。”明月几时用着安慰孩童的语气说着,轻轻地擦拭萧雨柔的唇角,摸了摸额头,“终是退烧了。”
萧雨柔不由生起一丝不安,想问连城究竟如何时,明月却开口回答了她:“皇上没事,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没伤到要害,休养多日便可以痊愈。倒是娘娘你,御医说了你此番受伤,引起了旧伤发作,情况比皇上严重多了,你切莫想别的,只管好好养伤。”
萧雨柔闻言,不禁笑了,因虚弱所得脸色柔和了不少,浅笑一番,竟还带着几分撒娇,星眸弯如月,泛起一丝涟漪,语气淡淡道:“呵,你倒还教训起本宫来了。”
明月徐徐回之:“奴婢不敢。”
又回到原处,萧雨柔也不再多言,倚着床榻便要睡下,饶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问:“太后那怎么说?”
明月眼色忽闪,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歉意说着,“回娘娘,太后已下令将笙乐宫有关人等禁足。”眼神却紧盯着萧雨柔的一举一动,只轻轻一道,不敢多言下去。
听闻禁足,萧雨柔明眸轻暗,却还伪装着不在乎,便叫了明月下去,她知道分寸,可仍是不由感伤。她此番在太后已是一枚废棋,唯一可以牵动的只有连城的心,她竟然在害怕,害怕有一天若没了连城,她又将何去何从,是继而漂流,还是随波逐流,但她的心,还能回到原来吗。
情深时,离了他,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