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挥敲了敲门,走进了书房。
此时,赵有吉正坐在矮桌前,就着晕黄的烛光,全神贯注的看书。
在他身前的书桌上,还摆着几本厚厚的书籍。
是他随时查阅的资料。
见张挥进来了,顺手将书合上了,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回来了,没受伤吧?来,到这里坐。”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变化,但那口吻却是变了。
虽然简单一句话,却包含了那种长辈对晚辈的一丝关怀。
张挥当然也听出来了,这是拿他当准女婿看待了,心中有些感动。
“不碍事的,都是小伤。”
张挥在赵有吉的对面坐下,不在乎的说道:“赵叔,你找我有事?”
显然,在称呼赵先生已然不合适。
“那些山贼,你打算怎么处置?”赵有吉直接问道。
张挥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
所以如实的说道:“我这个到没有考虑,今天太晚了,在回来之前,我让牛大叔先把这些山贼看管起来,明天的时候,大家在商量。”
赵有吉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建议你将这些山贼收为己用。”
张挥怔了一下,脸上神情复杂,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赵叔是让我接管山寨,继续占山为王?”
虽然他觊觎山贼的宝藏,可他并没有想过要占山为王。
在他的认知中,这山贼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如果朝廷真要想剿灭,那是分分钟钟就可以灭掉的。
如今的大唐国力鼎盛,皇上更是年富力强,雄才伟略。
就连他爹长陵王都私下赞一声好的!
再者说,就是一旦背负上山贼的名义,这辈子就别想洗清了,有辱名声。
“是接管山寨,将山贼收为己用,但不是占山为王。”
赵有吉双目有神的看着他,解释道:“这些山贼将是你的资本。”
“这些山贼,虽然做尽坏事,但是如果能加以诱导,改邪归正的话,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好的属下。”
“这些亡命徒,见过血,做起事情来总比村子里百姓要靠谱。”
同时,他的手指还轻轻划动着手底下的书。
兴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了,最后居然发出了指甲摩擦书页的声音。
沙沙地,不算大,恰好坐在张挥的位置,能够听见。
“长安志?”
张挥的余光掠过书的封面,眼睛不由的眯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紧。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的目光还没收回,只见赵有吉竟然又将合起来的书,翻了开来。
凝神看去,那一页正是长安志中的人物传记篇。
——长陵王的传记!
这个时候,张挥心中已经了然,想必赵有吉已经发现了什么。
看来这个老丈人不简单啊。
果不其然,只听赵有吉将话锋一转,颇有感慨的说道:“今天读长安志,看到了长陵王传记,让我感慨良多啊!”
“不说其他的,只凭长陵王为人父这一条,就让我觉得汗颜惭愧。”
“为了给他儿子报仇,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当时的太子也杀掉了,这不是随便每个父亲都可以做到的。”
然后,他抬起头看,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张挥,问道:“对了,你不是也喜欢读地方志吗?这篇长陵王传记你读过没有?”
这话问的有些意味深长,张挥岂能听不懂?!
不过在这一刻,他却犹豫了。
不知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
他眼神好使,转瞬之间,眼中的余光就看到了那书的右下角,有一块浅黄色的污渍。
当下,张挥就认出了,那是泪痕。
那是他早晨的时候因父亲流下的泪水,因为手指的不干净,所以抹去了泪水,却在书上面流下了污渍。
既然如此,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现在还多此一问?!
张挥心中一动,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准岳父想要什么,无非是一种态度。
然后再次的看向了对面,果然见赵有吉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更没有催促他的意思。
所以他坦诚的说道:“看过,早晨我就是被这篇传记感动的流了泪。”
接下来更是直接探讨道:“虽说他是个好父亲,可他不是个好王爷啊,杀了太子,叛了朝廷,是个罪臣啊,我说的对不对?”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别说杀了太子,就是杀了皇上也跟咱没有关系。你说是不是?!”赵有吉笑了笑,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咱们?!
张挥注意到了赵有吉话里的用词,笑了笑,随声附和道:“是啊,咱们只是个升斗小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仿佛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倒影,虽然有些事情,没有说破,但两人都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
赵有吉心里却是感叹,人世间的神奇,他查了很多的资料,自然知道长陵王之子也叫张挥。
只是按年龄来算,那张挥已经死去十八年了,即便没有死,到如今也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可眼前这人,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跟自己的闺女相差无几。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同名同姓,这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一个人!!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不是张挥发乎于情,而为父亲流泪的话,赵有吉是不会有什么怀疑的。
要怪就怪他的长相了,棱角分明,脸带刚毅,这是个有豪情气概的血性男儿,任谁看到他第一眼,也不会相信这是个替书上古人流泪的家伙?!
更何况,在看到他对付赖三的手段,更是坚定了他的怀疑,只是这个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太多。
“咱还是下面探讨咱们自己的事情吧!”
赵有吉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说道:“将这些山贼收为己用,我们不是继续做山贼,我们可以去做生意。”
“做生意?”
“是啊,可以做些小买卖,至少目前来看,可以解决生计问题。”赵有吉语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当然了,你要是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张挥心中这般想着,目前他还真没有确定该去做些什么,他想回长安,想要了解当年的历史。
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实力。
如果这样单枪匹马的跑回长安,先不说皇帝会不会网开一面放过他,就是那些曾经被他欺负惨了的仇家,估计也会变着法的整死他。
如今他的身份不同以往,一个没了依仗的公子哥,如同没了牙的老虎,随便那个家族蹦出来个不入流的小瘪三,都可以轻易地让他莫名奇妙的死掉。
或许,他可以托庇在曾经念旧的故交门下。
十八年过去了,早已经物是人非,哪怕朋友们真心帮他,也非他所愿,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不想连累朋友,让他们难做人,更不想寄人篱下,委曲求全。
张挥点了点头,认可的问道:“那赵叔认为我们该经营什么呢?”
“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