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灼眼睛微眯，见那少年紧抿着唇，神色倔强，跪地许久都没有半分不耐，终于大笑一声：“好！”
手凌空一抬，衣袂飞扬，秋涯便被她托着站起了身。
“秋涯，以后在我面前无需跪拜。”
“是！”感受到托着自己的那股绵长柔和的力道，秋涯心中大喜，激动地开口：“主子，您，您果真是……”
“眼力不错，武艺没白学。”暮灼眨眨眼。
得到新主子的夸奖，秋涯顿时心情大好，忙喜滋滋地站到了一旁。
他这武艺，跟主子的没法比呢……他苦练十年才有如今这般功力，也不知道主子练了有多久？
唔，她不会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吧……不过，即便她从娘胎里就开始练，那也才练四年啊……四年就能有这般实力，也真是天才！
幸好秋涯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练的，不然他一定会当场吓傻！大呼变态，下巴都掉下来！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因为暮灼刚刚那随手一托，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这女童，竟是会武的！
而秋涯对她那狂热的态度……说明她的武艺绝对不低！
再看看她身上的那一袭黄衫……所有人立即惊悚了！
难道……刚刚在青河上方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高手的黄衣箬笠女童……是她？！！
嘶！！
妖孽！妖孽！绝世妖孽！
而且她现在才四五岁，十年之后……她该成长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说保他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眼前的少女眸中精光暗藏，唇角眉梢都带着股妖孽的邪劲儿，她身躯娇小，但腰杆挺直，仿佛内里藏着一柄利剑。眼睛微眯地看着他们，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偏偏让他们觉得，真正在仰视的，是他们自己……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很清楚明白了……
接受这个妖孽主子，还是放弃这个机会，放弃这个成为十年后绝世大妖孽的跟班的机会……
他们心中的算盘在飞快地打起。
跟了她，好处是可以预估的。但坏处，显然也不会少。
刚刚她就和几十高手蛮横地拼杀在一起，以后这种情况恐怕也不会少。所以她说，跟了她之后或许会前路坎坷，看来也不是忽悠人的。
若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每天都演上几轮，他们迟早要死翘翘吧？
见这些人犹豫，暮灼唇角轻轻勾起，悠悠地道：“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这一念之间，或庸碌一生，或万载留名，你们得想清楚了。”
“跟了我，大有你们施展的地方，不跟我，也行。只是下一次你们的买主就不会是我了，而会是那些寻常的大户人家，把你们买过去，做一个寻常的侍卫、长工或是掌柜。”
她又看向这几人中唯一的一名少女：“抑或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暖床的侍妾，又或是一个游船上唱歌的歌女……”
“这是个大争之世，我知你们身怀大才，但苦于无处施展。知音难遇，伯乐难求，自己偏又身处困窘，只得靠卖身以求偷生。但若遇着一个不好的主子，你们除了认命，除了生死都由他，还能如何？”
“我纵然年纪稍幼，但也知人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事分黑白曲直，无故拿属下泄愤之事我绝对做不来。你们跟了我，将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将能够活出人的尊严，而不是奴才的苟且！”
“言尽至此，诸位请仔细抉择。”
人的尊严……而不是奴才的苟且……
几人心弦齐齐一颤！
是啊，如果他们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一次，他们的买主会是什么人呢？
脑满肠肥的大财主？
搜刮民脂民膏的黑心官吏？
整日无病呻吟的世家小姐？
他们跟了这些人，又会有怎样的将来？他们是会活得像个人，还是活得像条狗？
怕是会终生庸庸碌碌，终生不再为自己而活，从此如行尸走肉一般，最后一抔黄土洒下，掩去自己也曾有过的风骨吧……
一想到这，眼前就会涌现无边的黑暗。
在他们决定卖身的那一刻起，这种黑暗就一直与他们如影随形。
他们曾预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买主，也曾预想过无数种不同的未知黑暗。
但现在，这个小女童出现了。
他们黑暗的人生，似乎终于有了转折。
跟她走，前路纵然无知，但好歹终究能够挺直腰杆。
决定了吗？
就这样决定了罢！
“砰！”
“砰！”
“砰！”
不约而同的，这几人齐齐跪地！
“自今日起，谨遵主子差遣！”
在这一刻，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今日所做的这个决定，将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好！”暮灼看着下方跪着的那几人，唇角一勾，手虚空一扶，便将那几人全都扶起。
“你们也都与秋涯一样，以后见我，只需拱手礼，无需跪拜。”
“既然是我的人，那我给你们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自今日起，挺直腰杆做人，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神明！不跪任何人！”
挺直腰杆做人，不跪任何人！
“是！”几人齐声应道，腰杆笔直，眼里却有了泪花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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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月过去。
夏夜繁星璀璨，晚风微拂，绿柳轻轻荡过游人的面颊。
转个弯，在小桥流水的景致处，隐约能够看见大红灯笼的热闹光芒。
这里是青城最大的酒楼，醉八仙。
醉八仙的菜尤为昂贵，一盘清水煮白菜都能卖出五两银子的高价！但即便如此，来此用餐的达官贵人还是络绎不绝。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醉八仙的酒，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连八仙都能醉倒！
闻香下马一词，说的就是醉八仙的美酒。
即便是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客人，也都会慕名而来醉八仙，玉碗盛来琥珀光，轻轻抿，大口喝。
只有喝个尽兴，喝个畅快，回京后和老友相聚时，才有炫耀的资本和足够的谈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