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五点，我如期到达这里，巴尔的庇护所，我的工作地点。
大堂内空无一人，颇有些孤寂。
我抓起稍稍有些生锈的铜把手，瞧瞧看了眼门外的景色。
大街上孩子们奔跑的身影，因为堵车而心烦意乱司机们按响的喇叭声，无家可归者从臭气熏天的垃圾桶中找到自己晚餐一脸的喜悦。
那些不曾注意过，甚至平日有些厌恶的景色，此时此刻，却不希望他们从脑海中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短短两分钟吧，我终于迈步入门，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走入电梯，按下最高层。
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淡然的面对死亡，哪怕不知道巴尔是否会成功的中毒身亡，似乎都已经不再是问题。
我需要做的，只是简简单单将菜送入口中，然后忍受大约几分钟的痛苦，就可以平静扑向死神的怀抱。
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
没人知道，我却好奇的思考起来，以至于希望自己永远都能呆在这封闭的电梯之中，余生的光阴全用在向上爬升这对于机械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工作。
我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的砰砰跳动，可笑，即使此刻的自己充满对死亡的恐惧，我的心脏却跳动的比往常还要有力，好像能够支撑自己不到十分钟后就要消逝的沉重的生命。
但是，他就要停了，而且很快就要。
如果电梯此时突然停下多好，以事故为由，让自己再苟活一天。让我在见见米迦，哪怕只是在余光中的一瞬间。
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人们直到自己正面走向死神，才会想起自己在世上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
顶楼就在眼前，我会因恐惧而死吗？
曾今，即使站在数十种毒药面前，也未曾恐惧过。即使知道自己可能离家后再也见不到米迦，也未曾恐惧过。
即使……已经没有即使了……
顶楼到了，我轻吻了一下那看不到的天空，将亚甲蓝过量注射入自己的动脉。
电梯门向两旁缩去，就好像是在为我开路。
我看到门外那熟悉的身影，歌德。
他就好像见到一位数年未见的挚友般拥抱向我，我当然没有拒绝，只是在心中默默奇怪，我跟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
“好好表现吧，玛门。”
熟悉的声音，我突然回想起，那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了解，为什么又知道我工作上的所有内容。
为什么他会略过周五挑周一这个日子，因为巴尔屋子里的所有食材都会在周一周五进货，所有厨师都会被搜身，能对巴尔造成威胁的，只有因为关系好而且总爱迟到的我。
“原来是你啊，歌德。”
剧痛使我冷汗不自觉的从面颊两侧滴下，亚甲蓝的副作用，溶血反应已经开始。
“我很高兴你能在最后一刻醒悟，玛门。走吧，你还有工作要做呢。”他没有理会我攥紧的双手，而是顺势拉着我穿过客厅，盥洗室，来到餐厅。
“你终于来了，玛门，老实说我真是等不及要开饭了。歌德，今天的菜单是什么？”
“是玛门最喜欢的一道菜，老板。这是他给你的惊喜，请容许我与他一同将菜端上桌。”
“惊喜吗？感谢上帝，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如同机械版走向厨房，有些无力，一切都比想象中更加容易，歌德甚至将一切都准备好。只需要我将******倒入那盘番茄沙拉中，再跟随他走向餐桌前，做自己已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番茄沙拉？”
“我向你保证，这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番茄沙拉，巴尔。”
他扬了扬眉毛，没有注意到我的声音中的不对劲，而是如同往常一般的等待。
等待着我吃第一口。
我拿起叉子，轻微穿透两片罗马生菜，寻找着隐藏在巨大菜叶下的猩红果实送入嘴中咀嚼。菜汁在上下颌闭合的一瞬间爆满口腔，那种怀念感让眼泪不由自主滑下。
妈妈，多想再尝一口你做的番茄沙拉。
“怎么了玛门？”巴尔望着流泪的我，有些担心的询问，恐怕是担心里面被加了什么药吧。
“没什么，跟我妈妈做的一样美味。”
我赶紧丢出这么一句话，因为紧接着我的整个口腔都被自己的唾液充满，无法言语，那是氰根化合物中毒的反应。唾液不由自主的呈泡沫状涌出，我却硬生生将那些泡沫吞回肚子里。
好苦，完全没有番茄沙拉那股酸甜的滋味。
我闭上眼，听到巴尔的惨叫，倒地的声音。
成功了吧，我想睁眼确认，却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了地上。
站起来的力气，早就没了。
愿你一切安好，米迦。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