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是沉寂的夜晚,突如其来的闪电惊醒人们的睡眠,骤雨倾盆而下。整个伦敦市都被大雨淋了个遍,被惊醒的老头子们朝窗外猛淬一口,咒骂无用的伦敦气象局,为自己明日无法实现的远足而恼怒。
尽管雨水在英国并不少见,今夜的雷雨似乎与以往不同,特别是那些对于已经习惯了夜间执勤的警督而言,他们不得不去找个角落避雨,以免执勤结束忍受同伴们的讥笑。
1950年10月19日,伦敦港。
大本钟在雨雾中模糊不清,上面的时针似乎即将回归原位,零点。
破旧的砖瓦散落在地,赫赫有名的艾伦·图灵(Alan·Turing)将车停滞于伦敦港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名流浪汉的臭窝棚。这位不久前才获得过大英帝国荣誉勋章的男人,此时正面色苍白的看着自己那早已停转的怀表,用力将怀表内的表盘抠出,仔细观看表盘侧面的刻度。
“时间到,泰勒。最多五分钟,五分钟后那些该死的家伙就会到这来,到时候我们掉在地上的头发丝都能被他们查的一清二楚。”
图灵将怀表重新安装好,并不忘从后座拿起一把黑色雨伞递给身旁的女人。
“可你呢,图灵。我们一起逃往美利坚吧,我们还有希望,”泰勒没有理会图灵递来的雨伞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因为她右手的抬起,襁褓中婴儿的脸露了出来,“拜伦一岁都不到,他需要他的父亲。”
“而我需要你们都活下去。”图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内心的冲动迫使自己与泰勒一同远去,但理智却让他仍安稳坐在座位上,只是低头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孩子与那未曾正名过的妻子。
可怜的女人,直到最后,也无法为她戴上婚戒。
泰勒别过头去,似乎不想让图灵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紧接着一声“保重”,她消失在雨夜中,连同她在这大不列颠岛上的一切。
而图灵埋下头,静静啜泣着,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那张扭曲的脸在车窗的反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无法表达,否则他的身体将不由自主,他还有必须留在英国的原因。
周围恢复了一片寂静,就好像几分钟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除了布满在泥砖上的水渍,谁也无法证明就在刚刚,一场从未被当地气象局预测到的大雨来袭。也没有人能够证明,受到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官方严密“保护”的科学家图灵,半小时前离开过自己的住所。
1954年6月7日,已经被软禁在家中整整两年的图灵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每天定点的药物治疗,定点被人接送到实验室,每夜遭受着的荷尔蒙药物注射所带来的痛苦。
他早已不像自己,脸上的皮肤像是女人般光滑,胡茬的生长速度日益减缓,**也在不断发育。
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成果,那足以改变整个人类未来的理论。
图灵习惯性摸出那早已停转的怀表,抠下表盘,手指轻抚在表盘侧面的最后一条刻度线上。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毕竟,从未有人知道过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那是不人道的,人类不应该知道明天发生的事,他希望自己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后一位。
皮鞋走路特有的嗒嗒声回荡在走廊,门被打开了,图灵如同老朋友似坐在餐桌旁,喝着每日自己特意泡好的英式红茶。可桌上有两杯,那是他特意为面前的“来访者”所准备的。
“共济会?”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从外套中掏出手枪,抵在图灵的脑门上。
“东西在哪里?”
“威胁我是没用的,”图灵轻声回应并指了指自己的胡子和**,那是被强行注射雌性荷尔蒙后所产生的性征,“对于你们给我的这些而言,死亡反而是解脱。我将一切设计藏于战争时期与他人联手制作的11台巨像机中,战后,丘吉尔首相下令全部摧毁。”
听到摧毁两字后,来访者的瞳孔剧烈收缩一阵,他想要从图灵口中再套出点什么消息,但他发现无从问起。他得到的命令只是让图灵说出东西在哪,却并没有被交代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理会来访者,图灵从果盘中拿出一颗唯一没有被切过的青苹果:“我只是想吃一口,可以吗?”
“当然。”来访者想到,或许能证明自己与会中的他人不同,以此博取图灵的同情来获得些许线索,那么坐下来和图灵聊上几句就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图灵手上的那颗苹果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能真正掌控未来。”
话音落下,图灵只觉得自己的腮帮传来一阵剧痛,唾液在不断分泌却无法阻止口中的灼烧感。像是一根火柴在胃中燃烧,逐渐扩大到整个腹腔。
图灵想要站立起来,却坚持不了几步倒在自己的床上。
41岁的图灵,靠着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他亲眼看到了手中怀表的秒针前进了一格,在怀表侧面的最后一道刻度后,表针刻上了新的痕迹。
未来被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