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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善待自己

怨天尤人没有用!擦干泪,再继续。

那天,夏莲看到一家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酒店招清洁工,心想:清洁工不用当着客人的面干活吧,那客人就看不到我的手了,就不会影响不好,而且拖地擦尘的这些事自己也干得来。

她忐忑不安地轻轻走进酒店大堂,前台小姐问她找谁,她说应聘,前台小姐就把她带进了写着“经理办公室”的一间房间。房间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把夏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夏莲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会剥开人的衣服一样,这让夏莲头皮发麻,心里发抖。

“你找工作?”中年男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嗯,我……我找清洁工作,我手不方便,可是清洁工的活我都干得好,如果我干得慢我可以多干些时间少要点工资,我保证能干好。”

夏莲憋着一口气把之前想好的话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怕人家不给她机会把话说完,以前有过这样的惨痛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中年男子看了看夏莲的手,“手不方便还想靠手吃饭,脸蛋那么漂亮怎么不知道靠脸蛋吃饭?”见夏莲没听懂意思他又说“我们这里有些特殊职位,客人只看脸蛋,不看你的手,你要不要做?保证让你几年就能回家修洋房!”

听到特殊职位夏莲就明白了,以前在矿场听何招娣满脸鄙夷地说过,谁谁谁家的女儿自甘堕落去做特殊服务,八辈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她觉得对方跟自己提特殊职位简直是莫大亵渎和侮辱,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家酒店。

自己的身体已经残了,心绝对不能残!上天对我不公,让我成为了有残缺的人,我就更要善待自己,我就更要自尊自爱,自强自立,阳光快乐!

夏莲突然想起小时候,矿场跑来一只流浪狗,瘦骨嶙峋,脏兮兮的毛一撮一撮地耷拉在松垮垮的皮上面。矿场的每个人都不喜欢它,它去到家家户户门口都是被连踢带踹的赶开。小孩子们也把它当成取乐对象,常常起哄用石子把它打得落荒而逃,然后哄笑连连。那段时间常常能看到小狗被驱赶和追打而奔跑的身影。

小狗很坚强总是冒着挨打的危险去每家每户的潲水桶里找吃的,然后被追的四处逃窜,然后偷偷摸摸去小溪里把自己洗干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狗狗居然长得皮光毛滑,健壮挺拔。

矿场的人们大感意外,奔走相告。矿长欣然决定在保安室后面给狗狗搭一个窝棚,让矫健而敏锐的狗狗看家护院。从此狗狗在矿场安下家来,并繁衍生息。狗狗都能如此励志,我又怎能自甘堕落?又怎能轻易言败!

狗狗在一次次的逃命中练就了矫健的身手,夏莲天天练碰壁,玻璃心升级成为了跳球心,她常常自嘲跳球心女子!她已深深明白,自己这样的残疾人被歧视、被看不起、被拒绝,都是在所难免的。硬碰硬等于自取灭亡,躲避等于作茧自缚,自己唯有在这些经历中吸取教训,把这些经历当做财富,学会在这些经历中练就一颗强大的内心。学会在这个无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夏莲学会了微笑面对生活,面对困难。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微微上扬,唇角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她在士多店微笑着对客人服务,微笑着去碰壁,微笑着面对家人。

王浩然吃面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夏莲小声提醒他,他还真没意识到,马上又吃了一口,果然有声音,又吃了一口,还是有,面条呀!挑起来放入口中,还有一多半要吸进去嘛,怎么会没有声音!夏莲笑呵呵地马上说:“你看我吃,我就不会发出声音!”

王浩然看着夏莲用叉子把面条放入口中,然后她不用吸的,而是用嘴唇在叉子的帮助下,就见长长的面条无声地一点点变短,最后全部进入她嘴里,王浩然学着她的样子,已经很努力地不要发出响声,夏莲竟然把脸凑过去,耳朵贴在王浩然嘴边,听他是不是有声音,气得王浩然一把把夏莲的头推开了。笑声不绝于耳,一家人其乐融融。夏莲从最初的不愿把不良情绪带给身边的人,到试着化解尴尬气氛,到感染身边的人,一步步成长。我残疾,但我绝不悲悲戚戚!我要我的生活有滋有味!

在夏莲一次次的碰壁中,春天已走远,夏天也已退场,迎面而来的是金色深秋。

随着沿海城市的制造业蓬勃发展,内地城市的加工作坊也应运而生,各种加工作坊如同雨后春笋般崭露头角。

一天,夏莲去接王浩然放学,路过一间店的时候看到一个漂亮少妇坐在店门口做什么针线活,旁边几个女人在你围观,出于好奇她也凑了上去。只见少妇在一个用四方木架子固定好的一块布上钉一些五颜六色,形状各的珠子或珠片。

围观的女人七嘴八舌,“手真巧。”

“真漂亮”

“这一块钉好了有多少钱啊?”

“就是,能挣到钱吗?”

少妇头也不抬地说:“我看店干活两不误,挺好,这活一天干下来伙食费还是能挣到的。”

“哦,真的吗?”

“在哪可以拿到货啊?”

旁边几个女人跃跃欲试。

夏莲看着少妇灵巧地穿针引线心里也痒痒的,想想自己的手又不敢贸然上前打听,只是每次经过的时候在边上偷偷地看上一会。看完之后就不停模拟,想象着自己手上拿着针,一针上一针下地穿针引线,可能是太如痴如迷,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的手不方便会摸摸索索好几下才能扎准针脚,也能想象出针扎在手上,那十指连心的刺痛。她口中念念有词,比手画脚,表情投入,时而冥思;时而舒展;时而乐出了声;时而疼得倒吸冷气。旁人对她的无实物模拟感到怪异无比,纷纷猜想此女子莫不是患上了痴心癫?

那一天,漂亮少妇又坐在店门口飞针走线,瞄瞄四周正好没旁人,夏莲就鼓起勇气走向前去“老板娘……”

“嗯,有事吗?”

“我也想像你一样拿这种货来绣,可我不知道绣不绣得了。”夏莲谦卑地小心翼翼地把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大气也不敢出眼巴巴地期盼回应。

“哦,我旁边有废布和针线,你试试吧,能用针你就做得了。”看得出少妇是个高手,说着话也丝毫不影响她干活。

夏莲窸窸窣窣地拿找到废布和针线,以前在矿场看过何招娣做针线活,也帮着穿过针。就像她揣摩想象的那样,她左手那根变形的拇指和还剩了一点点的食指之间的缝隙刚好可以夹住针,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可以拿线,颤颤抖抖好一会才穿好线。

她把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左手的半个手掌压住,右手拿起针线钉珠子,好一会才钉好了几颗珠子,“老板娘,你帮我看看,我能干好这个活吗?”

少妇转过目光,看到了夏莲钉的那几颗珠子,也看到了夏莲的手“你拿着废布、废珠料和线回去多练练吧。”

夏莲感激涕零地照她所言行事。接连几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店里,只要一有空夏莲就拿出那块废布练习穿针引线。手被扎疼了顾不上理,手被扎流血了也顾不上管。

几天后,那块废布密密麻麻钉满了珠片,夏莲诚惶诚恐地拿给少妇看,少妇很走心地查看了一番“你手不灵活,可你很用心,你自己去拿货老板是万万不敢拿给你的,怕你弄坏了裁片,浪费珠片,还耽误了货期。明天我去拿货就多拿一些,你明天就在我这来拿货吧,拿回去试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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