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前行,前行,思绪在飘荡,飘荡。
摸着口袋里的钱,能心安理得吗?不能啊!沉甸甸的啊!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仗着自己身有缺陷就到处摇尾乞怜,恬不知耻地寻求亲人、朋友的庇护和帮助。
那个在地上打转的不锈钢碗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是自尊不能承受之奇耻大辱。
泪珠又无声地落下,夏莲松动了一下靠在座椅上的身体,用力擦掉了泪珠,就知道哭!哭给谁看?装可怜给谁看?你不坚强谁替你勇敢?
必须要结束这样的羞辱!要结束这样的羞辱就先必须要结束这样的生活!要结束这样的生活就必须先改变自己!
怎么战胜自己?肿么办?
耳畔那“咣当,咣当”的声音后面传来夏天甜美的声音
“莲儿,你要一步一步往前走!”
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往前走!
可往哪走?路在哪?路在哪?
以前说往前走,就是沿着何招娣指引的嫁人这条路走,虽说撞得头破血流,可终究是嫁了。
现在说往前走,又该往哪走?
给人生一个梦,给梦一条路,给路一个方向!
对!要走出去!该改变自己!证明自己了!
我要像健全人那样活着!这就是我的梦想!这就是我的路!这就是我的方向!
这会很难!可能会让自己千疮百孔,头破血流,那就拿出,刀山火海,纵身一跃的悲壮精神来!
夏莲顿觉眼前的一切都明朗而鲜活了!美好的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要走出去,夏莲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手,怕旁人的嘲笑,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她的脸皮已经变厚了不少,应该要更厚些!不要怕!我怕什么?!每次我拿出手的时候不都是把别人吓到了嘛?我不怕!呵呵,夏莲这样想着不禁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吸过别人哼出的冷气;听过别人的嘲笑;接受过别人的怜悯。
见过花容失色的;见过大惊小怪的;见过鬼哭狼嚎的,还有什么表情包请通通向我砸来吧!
至于走出去做什么,夏莲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家,夏莲拿出钱让王龙挨个去还给了邻居们,还剩下一些钱,她又叫王龙明天去请个师傅,再买些瓦回来,趁着这两天没下雨把屋顶好好修整修整。这房子再继续漏下去,下一个都不知道又是谁要病倒了。
无债一身轻的王龙想到明天又可以修整这房子更是喜上眉梢。“莲儿,你真是我们这个家的福星,有你一出马,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叫福星吗?这叫做牛做马,还任劳任怨。”
夏莲一边赶着蚊帐里的蚊子,一边淡然地说。刚刚沐浴出来的她,穿着单薄睡衣,如出水芙蓉般清雅脱俗。
“小娘子辛苦了,让夫君好好疼你。”王龙说着就伸手去搂夏莲的纤腰。
有所防备的夏莲灵巧地躲开了娇笑着说:“别-闹,我跟你说件正经事。”
“娘子有何吩咐?”王龙的手还是不老实地拨弄夏莲的秀发。
“我想去店里帮忙,我们两个人一起打理士多店。这样你有事出去的时候也不用锁店门了,多些生意,多些收入。你看,反正你在店里也要做饭,店里有锅有灶,中午我们一家人就都到店里吃饭。怎么样?”
夏莲仰起娇俏的脸蛋笑吟吟地看着王龙期待他的回答。
“你去店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啊,你又不会蹬三轮车,也不能帮忙进货。在店里很多东西你也拿不了,也搬不了。”
“蹬三轮车?”
“嗯,进货要蹬三轮车。”
“不会我可以学。”
“你手这个样子你怎么学?”
“没试怎么知道学不会?我现在能做的所有的事都是慢慢学会的,只是比健全人多花些时间,也许很多事情不是我学不会,而是我缺少证明自己的勇气和机会。”
“以夫君愚见,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还是在家相夫教子,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吧。”
“你这是什么老思想了,电视上天天都在说,要与时俱进。”
看着王龙还在犹豫,夏莲使出了她身为一个女人从未使过的杀手锏“撒娇”,她摇着王龙的胳膊:“就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嘛——,给我一个走出去的机会嘛——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嘛——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好不好?”
王龙哪受得了这招式,只觉浑身发软,血气上涌,两眼迷离:“也罢,不过夫君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遵守三从四德,出去外面一定要守妇道。”
夏莲不好意思地白了王龙一眼,红着粉嫩的脸颊笑着说:“你还怕我飞呀?我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天使都是个没翅膀的天使,飞不了。”
“飞不了就好。”王龙说着扑向夏莲,夏莲躲闪不及,被王龙死死地压住......
其实王龙娶夏莲除了是看上了她的俏丽外表也是看上了她身有残疾,有残疾,飞不了,有安全感。前车之鉴,决不能重蹈覆辙!
第二天一大早,夏莲就催促王龙去请了一个瓦匠师傅回来,四十几岁微胖的师傅又指引着王龙去买了三百多片瓦回来,用做添补。师傅用了两天时间才把房顶的瓦片全部翻新完,还好这两天天公作美,没有下雨,一切顺利。
翻房顶的时候掉下很多杂物和尘灰,夏莲、王龙和王浩然忙着打扫卫生。手很巧的王浩然还给三人用报纸各折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三人互指着对方“洋气”的帽子乐不可支。后来王浩然居然把家里的老古董“冬头帕”找了出来戴在头上,他摇头晃脑,扭动着浑圆的屁股,上下齐动,天知道他戴着那玩意是用来遮尘的还是用来搞笑的。一家人快乐地忙碌着,望着终于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夏莲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龙蹬着三轮车驮着夏莲往士多店奔。第一次坐三轮车的夏莲起初有点害怕,担心三轮车会侧翻,慢慢地她发现这担心纯属多余,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夏日的晨风调皮地翻动着夏莲的衣襟和发梢,抚摸着她写着忐忑但更多是写着憧憬的精致脸蛋,身上撒满金子般的点点晨光。心或身体总有一样要在路上,在路上就有奔头!
不多一会就到了士多店,士多店在一个路口的拐弯处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底楼是店面,上面是住房。这里不是什么主干道,车流不多但周围都是些高高低低的住宅区所以人流还是比较多。
王龙跳下三轮车,夏莲也跟着下了车,旁边几个店门口坐着几个人在笑眯眯地打量王龙身边这个娇俏、高挑的女子。夏莲鼓起勇气向她们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如何时候夏莲都是有礼貌的好宝宝,因为她见多了没礼貌的人,那感觉真是太无语了。
王龙“哗啦”一声拉开了卷闸门,宣布着营业开始,一天的工作开始。王龙先把两把太阳伞拿到店门口撑开固定好,接着又把冰柜拉到门口,然后又把一些货物放在店门口。
夏莲夹着鸡毛簪子在扫货架上和柜台上的尘,她那两根手指头使用起鸡毛簪子本来应该挺灵活,只是因为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以至于鸡毛簪子几次险些滑落,店里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沉闷。
这时候三三两两的买菜大妈从店门口经过,纷纷驻足,探着头笑眯眯地询问:“小王啊,这就是你的夫娘(老婆的意思)啊?”
“哟,大妈,您买菜啊!这就是我夫娘——夏莲,您坐会吧?您瞧,我伞也撑好了,凳子也摆好了,就等着您呢!”
听着她们的对话,看着王龙脸上无时无刻挂着的笑容,夏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的笑容可以说是职业性的笑容,也可以说是标志性的笑容,也可以说是讨好性的笑容,反正和内心的悲喜无关。
“不坐啦,先买菜,你夫娘长得真标志,你有福气哟,真标志。”
老人们苍老的声音拉得老长,走出老远还在点头哈腰议论着。
“这些都是附近居民区的大妈,老熟客,店里的生意也都靠附近的居民帮衬,你以后要和她们多套套近乎,这叫远亲不如近邻。”王龙煞有介事地说道。
夏莲美目一转,心头一动,是时候消除自己紧张不安的情绪了,她调皮地笑着作揖弯腰施礼道:“师傅,徒儿受教了。”
王龙忍俊不住道:“孺子可教也。”两人呵呵笑起来,王龙又说:“小娘子老说夫君我说话酸溜溜,依夫君看小娘子你比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礼多人不怪,我全数收下了,呵呵呵呵。”
“以后我们俩都在店里,我们就叫“酸溜溜”组合怎么样?以后有钱了,就把店名都换成“酸溜溜!好不?”
“谨遵娘子吩咐,只是我真的要把这穷酸味进行到底了,呵呵呵.,罢了,罢了,言归正传,我要教你记这些货的价钱了,等会我要去进货呢。”
“嗯,开始吧!师傅!”
王龙开始挨个给夏莲这些货物的价钱,小店里的货物都是不打价的,人脑就是电脑。夏莲虽然是路痴,可记性还是顶呱呱的,各个物品的价钱都印在了脑子里。
王龙介绍完价钱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瞪着三轮车去进货了。
夏莲一个人在店里翘首以待第一个客人的光顾,她想象着第一个客人长什么样,会买什么东西,自己该怎么应对。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向店里,夏莲赶紧站起身来,涨红着脸,身体有些僵硬、无措,紧张地望着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