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烨
这些个事都发生在这个夏天。
并不像印象里往年的酷热难当，6 月 9 日，高考结束后连续几天的阴雨，我持 续睁着眼睛奋战在网络第一线，终于体力不支倒在自家床上，被祺嘉电话惊醒的时 候我正睡得昏天黑地，听到电话铃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完了，忘了上学了，这下铁定 要挨老师的批了”，颤颤微微接了电话，传来的是祺嘉那妞震天的声音 ：“宋伊！你 他妈的在哪儿啊！”我顿时跟被百万伏特击了似的，头皮一阵发麻，突然间明白过 来日盼夜盼的暑假终于来了。
“这不还睡着呢吗？”我冲电话有气无力地回着。 “给你三十分钟，赶紧给我换身能见人的衣服，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没等我反应，这丫就急急把电话给挂了。 我 无 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 地 从被 窝里 爬出来，突然觉 得奇冷无比，一眼瞥
过空调显示板，数字竟然停在 16。记起高考前几天天气骤升，我把空调调到二十度 被老妈一下冲过来毫不分说夺过遥控器厉声喝止 ：“要高考了，这么胡闹，感冒了怎 么办！”
现在却是再怎么胡闹也没人约束了。
祺嘉的出现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不对，确切来说是四十二分零四秒，这丫从 远处不紧不慢散过来的时候我恨不得一下冲过去掐死丫，无奈我生性懒散，只好等
着这妞自己走过来送死。 几天没见，这妞的变化大得让我差点都认不出了，要不是习惯了“圣诞树”“百
变小樱”这么个“嘉式路线”，你还真会怀疑自己怎么总被“怪姐姐”搭讪。高考前 几天祺嘉这丫头突发奇想说什么要在青春逝去前抓住它最后的尾巴，硬是去剪了个 学生头，内增高的小靴子全换成了学院风的帆布鞋，还穿起了什么伪海军制服装， 就这么“老娘扮嫩”地牛逼闪闪青春无敌地奔向高三的最后阶段，敢情青春的尾巴 就是这么身装扮？
这会儿那学生头早就接了发，染成了暧昧的栗色，精心卷成波浪，细高跟重又 被她蹬上了脚，短裙下两条细长的腿笔直伸出来，雪白得晃眼。
这妞一上来就挽着我胳膊，跟我没大没小。 我说 ：“你知道姐站这大太阳底下多久了吗？”
祺嘉说 ：“谁让你家附近风景这么好呀，这不又 shopping 去了吗？”这妞说着 晃晃手里的大包小包，我都懒得去理她，这败家妞，又摊上一特舍得为她花钱的钻 石老爹，真他妈拿钱不当钱使，摆明了欺压我们贫下百姓嘛！
我说 ：“鬼才信，没准又在路上见哪个帅哥就跑上去搭讪了吧，于是把姐姐我 抛脑后，把姐当万年不倒的电线杆子使了吧？”
这妞立马笑了：“这不知道姐姐您身强体壮，坚挺着呢嘛！再说你等不及我可以 先哪个奶茶店坐着的嘛，没见你这么死心眼的。”
靠，这么着全成我的一厢情愿了？ “姐姐我懒得动弹。”我毫不客气地回她。 “是是是，姐姐您定力好，受得过风吹雨打，狂风摧残，绿树常青，成不？” “哟，几天没见嘴皮子长进了不是？”
“哪儿敢，不过宋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几天没见人影，要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 是不是要睡到世纪末啊？”这妞竟然开始埋怨起我来了。
“正有此意。”
“你想寂寞死姐吗？” “姐睡的不是觉，是寂寞。”我正色道。 “去你妈的。”祺嘉又笑起来，一个花拳砸过来。
这妞对我总是这样，这不这几天指不定又是和哪个小帅哥甜蜜去了，可不知怎 么她只要一说想我，我就总忍不住心软。
去学校的路上我问祺嘉，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不才没几天呢，难不成就开始 怀念了？
“去你的，”我说了，这妞就是没大没小，“宋伊我跟你说，我一直特不爽那些个 老师，一边儿说我打扮得流里流气像什么社会女青年，一边儿模仿我穿衣的 style， 虚伪得很！今天我就真的流里流气一回，现在高考都结束了，看她们还怎么说！“
我瞥了一眼祺嘉 ：“确实挺像女流氓的，等会儿小心高一小 MM 打 110 抓你。” 这妞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春风得意，心花怒放起来。
但说实话，你不得不承认祺嘉确实是漂亮，也是真懂得打扮，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别看她满嘴的粗口，却着实有着一股优雅，这是学校里那些一天到晚粉笔灰前菜市 里的黄脸婆学不来的。所以当祺嘉这么个奥黛里·赫本似的小妞第一次跟我爆粗口时， 我还真一下适应不来。
祺嘉也看了我一眼说 ：“你也真没长进，都这会儿了还白 T 恤牛仔裤，腻不腻 啊你！”
懒得理她。 “不行不行，姐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明儿给你改头换面！”这妞说着朝我眼里
放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省了吧，我可不要像上次一样再看见这妞给我弄一堆短裙丝袜来……
一走到校门口祺嘉这妞 就引来了不少目光，有的是因为她这身打扮，更多的， 则是这位“前校花”回归的效应。
美女就是好说话。几句发嗲就让门卫大叔放行，临了大叔还不忘带句“有空多 回来看看”搞得学校像他家似的。
说实话，作为一个一向低调的人，拖着这么一个招摇过市的妞真是伤面子。但 姐淡定的本质还是让姐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带着祺嘉穿越了大半个学校。
突然祺嘉一阵猛拍我的肩，嚷着 ：“宋伊！宋伊！快看，那不是锅底脸的得意门 生吗？”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逆着光的树林边一个高挑的少年，干净的衬 衫在单薄的身体上被风吹得微微摆动。
我认得他，褚毅，我们语文老师最得意的门生，大我们一届，当年凭一手出色 的文笔被保送名牌大学。一时轰动了学校。虽然当时我还是个不知高考为何物的高 二女生，这事也仍在我脑海中刻下了深刻印象。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朝我们这边走来，身影渐渐清晰，在六月的丰盛日光中。 “你们也是来看老师的？”他朝我们问道。 “宋伊，发什么呆啊？”祺嘉悄悄用手肘捅了一下我，急急问道。 “啊……噢……是啊？”我缓过神似的说。
褚毅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说 ：“你是宋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是……是啊……”我答道。
一朵笑突然绽开，他说 ：“那么，我们看的老师应该是同一个了。”
语文老师的办公室里，褚毅和锅底脸聊得热闹，只听锅底脸一口一个“毅毅”叫着， 祺嘉恶心得直嘲我吐舌头。
出了办公室，祺嘉大舒一口气 ：“真他妈给恶心死了，这锅底脸当这么多人的面 竟然还叫得出，‘毅毅’‘毅毅’，唉！姐姐我这大热天都给叫出冻疮了！”
“那个，其实顾老师是我的姨妈。”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句。 我和祺嘉回头，竟是他跟在我们后面。
祺嘉连忙捂 住嘴，朝我翻白眼，我对褚毅说 ：“不好意思，这孩子没礼貌，今 天忘吃药了……”
“谁忘吃药了！你别听她瞎说啊褚毅！”没想到这妞也知道他全名，不过也难怪。 褚毅笑起来，露出一颗算不上很锋利的虎牙。 “果然是这样啊。”他发出一声感叹。
我和祺嘉不甚费解。 “听姨妈说，和宋伊一直在一起的大美女祺嘉是典型的人不可貌相啊！” 祺嘉凑到我耳边说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呢。”我严肃地说道。
没有问我们说的什么悄悄话，褚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说 ：“宋伊，我可认得你 噢。”
“嗯？” “姨妈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文笔很好。”他又笑起来，眼睛眯成微微的线，带
着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我知道，锅底脸说我很像你。”话鲁鲁莽莽脱了口，不禁有些后悔。 “哦？”换他惊奇，“是吗？”似是放下了所有陌生，他毫不顾忌地天真地笑起来。 “对了，听说学校这个夏天就要拆了，搬到郊区，你们知道吗？”褚毅说完这句话，
树林里的蝉突然开始齐声叫起来，像是一个被惊扰的梦。
“你说，锅底脸长得这么三俗，怎么会有褚毅这样的侄子？”我躺在祺嘉的加 大双人床上一边看她试新买的衣服一边说。
“听说锅底脸可是为这个侄子花了不少心思。”祺嘉一件件拆着衣服的标签说。 “怎么？” “听说褚毅高中时学习一开始根本不好，写东西也只是爱好，就是闹着玩，他
爸妈很早离了婚。他妈带着他。他妈妈身体不好，根本管不了他。后来锅底脸发现
了这个侄子的才华，愣是把自己初三的女儿放在外婆家不管，一心看着褚毅，逼着 他写。”
“他不反抗？” “哪儿能啊，一开始闹得特凶，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良了，再然后嘛，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