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和飞哥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地神色。
这刀法真有那么神?
其时月明星稀,庙前空地之外便是悬崖,老路先生就站在崖边,大袖飘飘,隐隐有神仙之姿。
“五虎断门刀号称天下第一刀,凡是练成了五虎断门刀的人,就是天下第一刀客。”
沈钊心中巨震,以当前气氛,老路先生所言应是非虚。
飞哥点点头,“恩,那师父你就是天下第一刀客吗?”
老路先生背影一抖,差点掉下山崖去。
沈钊智商毕竟还是高了那么一点点,狠狠地瞪了飞哥一眼。
飞哥噤若寒蝉,再次闭上了嘴。
“为师没有练成五虎断门刀。”老路先生道。
“彭家上下相传十七代,只有四代先祖彭相赫练成了五虎断门刀,当时江湖上的规矩,只有接得下五虎断门刀四招的人,才称得上高手。”
沈钊二人咂舌不已,想不到这刀法竟有如此辉煌的历史,老路先生资质有限,练不成情有可原,可是我们两个就不一样了,嗯嗯……
“只是接下来的五百余年,彭家再也没有人练成五虎断门刀。”
沈钊和飞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只会打洞,也不能强求跳蚤窝里蹦出个龙种来,可是我们两个就不一样了,嗯嗯……
老路先生看了他们一眼,“而江湖上找彭氏传人挑战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沈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飞哥也在半柱香之后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能想到了。”老路先生轻声道,“我是彭家最后一人,六百年彭家最后一人,五虎断门刀最后一个传人。”
他的语调已经带有一丝哭腔,沈钊二人不敢接话,就静静地听下去。
“六百年啊,那么多代,那么多人,就剩下了我一个,然而他们还是不放过我。”老路先生继续说下去,“我走啊,逃啊,从山西到河朔,从江左到北邙,就这样一直躲了十年。”
“十年了,有时候我也想,就这么算了吧,不挣扎了,找个没人烟的地方,躺下来,沧海荡荡兮浸吾尸,草山苍茫兮掩吾尸,等到坟头草两尺高,就再也没人知道我去哪里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罪,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藏了,反正我已经死了,十年了,我也尽力了,不是我没尽力,我只是扛不住了。那么多年了,彭家人像鸡一样被杀了那么多,他们也没有保住彭家的威名啊,他们也都死了,我没有他们名头大,没有他们武功高,他们办不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一定要办到呢。”
说到这里,老路先生声音已经哽咽得难以辨清,他顿了顿,似乎是擦了擦眼泪,“可是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六百年都没毁灭的彭家,怎么在我这就没了呢?前辈能练成的五虎断门刀,怎么我就练不成呢?我不能放弃啊,那刀在那呢,它在看着我,那刀法在那呢,它在等着我。也许等我练成了,就不一样了,我就可以重振彭家的威名,光复彭家的基业,让人不敢再说三道四,到了武林大会的时候万众敬仰,那些黑道白道的人趴在那,像狗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老路先生疯狂地大笑起来,“可是我没用啊,这十年里我费尽心思,也没有办法在刀法上更进一步了。我参不透这刀法的奥秘啊,我救不了彭家啊……”
疯狂的笑声在山间回荡,如老猿夜啼,沈钊和飞哥就那么站在哪里,静静体会着这轮回百年的悲怆。
如果说命由天定,那我的一切,大概在此刻就注定了吧。
两年之后的那个夜晚,沈钊如是想。)
“不好意思,为师失态了。”不知过了多久,老路先生依然背对着他们,只是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师父,那后来呢?”飞哥问道。
“后来,我来到了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就是一只笨鸟了,没希望,但是如果我找到了两只凤凰蛋呢,我努努力,孵两只凤凰出来,是不是还有希望?”
沈钊看了看五大三粗的飞哥,又看了看五大三粗的自己,摇摇头苦笑道,“那看来要让师父失望了,我看我俩不像凤凰,倒像野鸡。”
“非也。”老路先生转过身来,脸上还被胡子眉毛糊成一坨,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庄重,“彭家先祖也和你们一样,形容粗陋,悟性低下,可是他就练成了五虎断门刀。”
“呃……啊?”沈钊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所以为师就想,这五虎断门刀,是不是有什么奥妙是我这种聪明人发现不了的,而你们却可以发现?”
飞哥终于听出了话中意味,“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为师就是想知道,你们练了这刀法三年,是不是感觉没什么收获?”
沈钊二人点点头,这什么鸟刀法,练三年和练三天好像确实是一个尿性。
“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刀法根本就不该这么练?”
!!!!!!!!!!!!!
这玩笑可就开得有点大了吧?
沈钊二人面面相觑,这几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现在你他娘的跟我们说我们这刀法练错了?
“呛啷啷”一声,飞哥拔刀出鞘,“你是说你教我们的刀法不该这么练?”
眼看二人随时准备欺师灭祖,老路先生也有点慌,“非也非也,为师只是最近突发奇想,觉得有这个可能,现在一切还是猜想阶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师,父?”飞哥一字一顿道。
“我们来学第三式第四式吧,徒儿们。”
说完不等二人同意,老路先生已跃到空地中央,将第三式和第四式一一演来。
第三式步法似丹炉三足鼎立,刀法如太阳离火之精,淬金炼魂,唤作熔金式。
第四式步法似太极四象飞升,刀法如皓月当空之明,拂云摘星,唤作登云式。
较之之前两式对刀法的雕凿,这两式更侧重内息调理和身形步法。飞儿便习熔金式,佐以惊雷式,钊儿便习登云式,佐以穿林式。你二人一得其力,一得其巧,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老路先生如是说。
但南山双煞是什么人?远近闻名的大混混!怎么可能被这种程度的花言巧语轻易蒙蔽!
“师父,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明白这刀法该怎么练,再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比较实在吗?”沈钊提醒他道。
老路先生干笑两声,“这不是没时间了吗,所以想先快点教完,然后你们再慢慢研究。”
“哈哈,哈哈。”飞哥仰天打个哈哈,脸上却殊无笑意,“我二人青春年少,您老人家也是春秋鼎盛,半个月里在丽春院八进八出,比之常山赵子龙也不逊色,不知道这没时间了,是怎么个没时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