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讲完那些往事后他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埋着，下巴抵在胸口，看上去极为煎熬。
他这一系列故事如果是真的，只是如果，因为九叔有些怀疑当中的真实性，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但如果是真的，九叔很难想象这多年来，用他的话来说，五十年，整整五十年的时候他都在寻找着那个所谓的真相，一直没有放手，那么那个真相究竟是什么？黑门当中浓雾散去，他们一行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杨霑会拔刀狠心伤害了那么多人？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故事里，张小城一伙人除了杨霑不是都已经被杨霑杀死了吗？为什么......眼前这人是否就是故事里的张小城？
九叔顿了顿，朝徒弟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问道：“这么说的话你师父杨霑并没有真的杀死你们？”
在他的故事里杨霑在后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并在极力维护着徒弟的性命，或许，杨霑只是为了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将他们送出了那个奇异之地，并非真要害死他们。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九叔越来越感觉这件事实在蹊跷非凡，又或者......面前这人在隐藏着什么？
面前这人听完九叔的问话，突然将头猛地抬起，眼睛瞪作浑圆，额头上根根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咯咯”响，面容极其狰狞，用一种几近吼叫的语气大喝道：“我就是张小城！杨霑欺骗了所有的人，他早就知道圣牌的秘密，我看到了永恒！他却杀了我，但我没死，我活过来了！”
说着，伸出了那只寒光闪闪的铁手。
九叔大叹不妙，面前这人恐怕要动手，“噌”一下站起身，盯着他，却见他将铁手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抓住脖颈上的皮肤用力一撕，撕扯下来的皮肤越来越大，一下子蔓延到了脸皮。
九叔心惊不已，不知他想要做什么，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但见他将整张脸皮都撕了下来，一直到发迹，接着一张松松垮垮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他的铁手中，九叔再看那人面庞，好不吃惊，他好像换了张脸，原来他一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的才是他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张看上去有些恐怖的脸，但九叔平常也会照镜子，看惯了自己这张亦不寻常的面孔，对眼前这张倒也见怪不怪，只不过初一看到被吓了一跳。
面前这人从面部看来大概也就三十来岁模样，一张脸却好似一只阴阳八卦，被一分为二，正常那面白皙非常，另外那面好似长了一块黑斑，又像一只黑色的大老鼠趴伏在上，很是恐怖。
九叔盯着张小城，对于他所讲的故事不知怎么的信了几分，他看到了那张怪物一般的脸庞上多了两串亮盈盈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滑落。
张小城嘴里喘着粗气，渐渐压住胸口此起彼伏的颤动，朝铁手掌上的人皮面具望了一眼，随手扔到了远处，向九叔略怀歉意的鞠了个躬。
“往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您既然是杨小楼的师父，我想着这些事情得先告知您知道，否则日后我带他走岂不合体统。”
九叔怔了怔，心道：什么，他要带小楼走？去敦煌？他正要开口说话，张小城接着后面的故事又讲了起来。
张小城对奇异之地的印象，以及对师父的所有记忆，在杨霑拔刀刺入他心脏时尽皆破灭。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所谓死却又像一场极长的梦，梦做完了，终究会醒，张小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奇异之地，飞燕在自己身旁静悄悄地躺着，她也没有死，但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就此不见了踪影。
而后两人走出了密林，回到了当初的原点，但他们知道，在见识到永恒之后，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在这往后的五十年间，二人曾无数次凭着当年的记忆妄图回到那里，不过那个地方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无处可觅。
再往后，二人分道扬镳，寻找着一切蛛丝马迹，但丝毫没有结果，一直到他遇见了那个令他万分没有想到的人——董正。
或许当年进入奇异之地的人根本谁也没有死，但目前出现的就只有他们三人。
董正将杨霑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他，并指引他前往敦煌寻找，用董正的话来说，杨霑将所有的一切重新隐藏了起来，自己也如同人间蒸发，消失了，不过董正还是得到了消息，杨霑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敦煌，当年所有事情发生的地方，董正不知道杨霑为什么会藏在那儿，或许是想守护着那个他不惜杀掉所有人都想藏起来的永恒秘密。
张小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面前那个斩下自己手掌的凶恶之人，但为了重新找回永恒，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他知道董正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张小城就此化装为一名道士，走进了敦煌，这一去便又过了数十年。
在这期间，他开始对杨霑、董正、隐娘三人的身份有了怀疑，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寻找永恒？而他自己又是什么一种身份？永恒的大门似乎只有他能开，为什么？
而后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前清朝某个王爵在大清覆灭之际遗留民间的子嗣，由此他开始对他们三人的整个行动开始感到怀疑，杨霑这盘棋是从收自己为门徒的时候开始的，但是他们的计划很明显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越往下调查，张小城越发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巨大阴谋当中，董正或许能解开这一切，但他只出现了一次，而后再次如同杨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种状况之下张小城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而董正的再一次造访打破了这种局面，他道出了杨霑的行踪所在。
这种局面让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不论是在五十年前，还是如今的五十年后，他仍旧只是一枚棋子，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还能不能回头？张小城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然而他自己又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再也回不了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