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一首《滚滚红尘》的循环,让思念肥,旧人猝。
“这首可以吗?”
beyond的《真的爱你》,看不出来啊,小朋友爱经典。
“不喜欢粤语歌,可唯独这首不一样。”
“我想唱给妈妈听,可我不会粤语。”
我也想唱给谁呢?父亲吧!母亲的温情我没感受过,无从谈起。
“辛辛,不早了,一会儿妈妈该叫了。”
“那,姐姐晚安,我走了!”
“嗯,晚安!”
静了,夜晚又安静了!很多年前的夜晚,也这样安静。
“妙妙,爸走了你跟我们走吧!”
“不要,我要爸爸。”
眼前的这些人好陌生,他们说什么要带妙妙走。爸爸,我只要爸爸。
“老四,要不然,你先陪她在这里住几天。”
“那过了这几天呢?”
四哥的语气闷闷的,年幼的我哪懂那么多,只知道他不高兴。
“过几天我要出差。”
大姐是最忙的,也是最有钱的,没时间很正常。
“我,我得问问我家那口子。”
这样说来,好像一直没看到三姐夫,没来吧!
“妙妙,二哥没出息,给不起你什么好的。”
二哥总是郁郁寡欢,可是他一直都很温柔。现在也是。
“妙妙不要好的,只要爸爸。”
“乖,有二哥陪你。”
唯独你,没有生气,不骂妙妙,二哥最好了。
“老二,要不以后这样,我们每月打点钱,妙妙你照顾。”
“你们怎么都行。”
我只是养只猫养只狗吗?我的哥哥姐姐们!
“真是的,都这把年纪了还弄出这么个小的。”
是的我是多余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好在二哥没理会,抱起我便进了屋。
“老四,照顾好妙妙,我过几天就回来。”
都商量妥了,该走的都走了。最后走的二哥,在不停交代四哥。
“知道了。”
他的样子是多么的冷淡。我们没有话题,没有感情,唯一的联系就只是血缘和姓还相同。
“丫头,一会儿你自己睡觉。我去打牌。晚点回来。”
“嗯!”
吃完晚饭,四哥就出去打牌了,空荡荡的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爸爸黑白色的照片。好安静,安静到想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模糊中知道四哥回来时已是大半夜。
天亮了,我也醒了。以往,这样的早晨父亲应该在准备送我去学校了,可是现在不用了,以后也都不用了,二哥回来我就要去其他地方。
“丫头,柜子里有面包,你自己拿了吃,我再睡会儿。”
四哥真的很困吧,那么晚才回来。
“嗯嗯。”
我讨厌吃面包,最爱爸爸做的老酸汤。好想爸爸。
披着清晨冷冷的阳光,一路摇摇晃晃,终于站在了石碑前面。二哥说爸爸就在土丘下面睡觉。
“爸爸,天亮了,妙妙来叫你起床。”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风的声音,还有小丘的新土被太阳照得发亮。
“我来给爸爸讲故事吧!”
爬在土丘上感觉不到父亲怀抱的温度,贴近的耳朵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这些你给妙妙讲过的故事,妙妙都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骗子!说好的等我长大。”
我在很温柔很温柔的抱怨,你能感觉到吗?你在黑漆漆冷冰冰的地方沉睡,好心疼,可是妙妙就要走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回来看你。”
你一定很想看到妙妙长大的样子吧!你总会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说:
“等我的妙妙长成大姑娘,一定是最好看的。”我好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所以就算头发被你粗糙的手掌扯疼也会努力的笑着说
“嗯”。
“爸爸,别走远了,等妙妙长大。”
从此人生变得无奈,二哥时常要出任务,很多时候照顾我的都是他的朋友,他们都很好,他们的家都很温暖,有爸爸有妈妈。
“爸,我长大了。”
长大了,却也很久没回去了。说好的回去看你,却一直在为那谁忙,对不起。
我明天就启程,天一亮就走。
“懒猪,起床了,懒猪,起床了。”
小闹钟。你今天叫晚了一步。匆匆按下闹钟拉着小箱子便出发。
“经理,对不起,事先都没跟你打招呼,实在是事出突然,回来一定谢罪。”
“好了好了,别贫了,就两天,速回啊!”
公司这边搞定了,放下电话觉得好困,可能是起太早吧。
“怎么突然想要回老家?”
接到电话大早就赶来的墨鱼一定觉得崩溃。
“想我爸了!”
窗外的树在一排排向后倒,回忆在一点点清晰。
“很少听你说起。”
是的,很少。
“因为我不需要同情。”
从小,二哥的那些朋友都会同情的看着我,他们的家都很温暖,所以同情我,疼爱我。
在别人同情的眼光里待久了就会讨厌自己,慢慢的就不敢提起,会疼。
“睡会儿吧,还有好几个小时。”
“嗯。”
火车的动静令我感到心烦,根本睡不着,只能无聊的坐着慢慢翻看从前的动态。一条条,一句句,拉扯着泪腺。
“7月21日,我们终于有个家了!”
这条动态在我的收藏里,在我的记忆里,在时光里。附的照片是我们的小租屋,在阳光下小小的,我歪歪扭扭的刻下“姚姚&猫儿”,那时你笑得好认真。
“别看了。”
墨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夺过我的手机就把电池板抠了。
“无聊,看看而已。”
“没必要留着的就删了,看多了眼睛容易进沙。”
看多了眼睛容易进沙。原来你现在也不过是记忆里沙,总硌疼我的眼。
“给你,里面有几个小游戏。”
“嗯。”
最讨厌玩游戏了,不管什么玩游戏都是被虐的那个。但还是接过了墨鱼的平板。
“你不玩?”
“天天玩,都玩腻了。”
游戏大神也会腻,不容易。懒得打开游戏。只好随便的翻着他的东西。
“我去下厕所。”
“嗯。”
这不是我的照片吗?什么时候拍的,怎么我都没看过。这是真实的我吗?在你的角度看到的我或许更客观吧!
全是偷拍,这家伙不当狗仔可惜了。
“你在玩什么?”
去趟厕所回来也能一身烟味,不容易。
“没玩什么,听音乐。”
这张照片里的地方好熟悉。是老火车站。照片里火车已经远去,车上的人一定不知道远远的有人在道别。
“那天,你去了?”
“什么?”
将平板递去,看着照片,他只是淡淡一笑。
“嗯,刚好路过。”
喝喜酒能路过火车站,要结婚的人住的地方一定很远吧!
“这样。姚姚说你不能来送我们的时候挺失落的。”
“没办法,赶到的时候车已经走了。”
不是路过吗?不擅长说谎的笨蛋。
“这样啊!我累了,到站叫我。”
合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很久以前,第一次乘火车,离家跟二哥去了外面的城市,认识你们。然后,跟姚姚乘火车离开这个一起成长的地方,奔赴未来。再然后,一个人又回到了那没家没未来的地方。现在,搭乘火车,就要回到最初的起点,那里有被称为家的荒凉。
“猫儿,快到了。”
“嗯!”
长长的火车的喘息声在穿过云霄,然后又跌落在我心头。这声太响太长,容易震落心头的往事。
“走,下车了。”
“嗯!”
下车的那瞬间觉得一下降温了,裹裹衣服,跟着人群朝出站口疾步走去。
“不坐公交吗?”
“公交到不了。”
非法运营的面包车总是特别贪心,八座的车塞了十人,狭小的空间又闷又臭。
“还好吗?”
“有点晕车。”
其实我不晕车,只是不知道这谁的体味也太重了点。
“师傅,前面路口停下。”
离家已经不远了,就在前面下车吧,先去看看他老人家。
“还好吧!”
“嗯!”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行,把围巾围好。”
留墨鱼在路边等着。独自迈向遍地枯草的旷野。如约定好的,我来看你了。
“爸。”
回答我的只有风,可它卷起一地干草就走远。
“你又老了。”
抚摸着冰冷的石碑,风轻轻掠过脸庞,挑起发丝打着圈。
“头发长了,卷了,你摸着还习惯吗?”
我看见你就站在风里不曾走远,笑意盈盈却沉默不语。
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很好很好。
“爸,慢走。”
风停了,太阳的余晖冲破厚厚云层,却只留了一抹。
“走了,带你去我家。”
“嗯。”
这老房子大概是太久没人住,年代也久了,门已经吱吱作响。
除了厚厚的一层灰,还有破旧的蜘蛛网,一切都还是走那天的样子。随便打扫也还可以住。
“这房子好漂亮,还有实木雕的柱子。”
“它可是一个时代,都成古董了。”
“感觉是画里才有的景色。”
它就是我最美的画卷,年幼的我和年迈的你在它怀里酣睡,在它的庇护里苏醒。
“给,睡袋,休息吧。”
“嗯,明天陪我去打理坟堂。”
“没问题。”
大概是因为回家了,梦里似乎能闻到你身上特别的旱烟味,很安心,因此一夜好梦。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可能是因为在家,我爸在时都会起得很早。”
学着你的样子,一大早起来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前,什么也不干,只是静静坐着。
“这样子也是跟你爸爸学的?”
“嗯,小时候早上都会这样坐他旁边。”
不只早上,吃过晚饭的若是天空晴朗也会这样坐一起,听他指着天空给我讲那些关于星星的传说。
“给,抹的玫瑰酱。”
接过墨鱼的面包,吃起来觉得太甜。爸爸不喜欢吃甜的,所以连我的早餐都是各类炒饭,以致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大早吃甜的。
“给我瓶纯牛奶。”
吃完东西拿了几样称手的工具就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砍多少?”
“二十几枝,砍小点的。”
能长这么大,不容易,砍多了可惜。
“猫儿,你确定你冬天种树能活?”
“要是确定干嘛让你砍那么多。能活几枝算几枝。”
抱着槐树枝一步步走到了你的面前,这里太空旷,夏天一定很热,冬天一定很冷,也很寂寞。
“你打算怎么种?”
“隔几步种一棵,把整个坟墓围住。”
“行。”
每棵树都用干草厚厚实实的捂着,堆起一个小包。我好像看到你就坐在坟前,裹着旱烟,朝我点头。
“猫儿,种完了。”
“我这里干草也刚好用完。”
槐树,求求你们一定要成活,那怕一棵也好。
“我想坐坐。”
“嗯。”
你坟头的枯草靠上去有些许的温度,让人好踏实,就像靠着你。
“晚上又要走了。”
“嗯!”
起身离去时心底的线被一根根抽出拉长。
“离晚上的火车还有段时间,你收东西干嘛?”
“去刚刚的大槐树下。”
光秃秃的树下落叶厚厚一层,就这样坐下去也不会有顾忌。
“以前只要天气好,我爸就会带我在树下坐着,有时逗虫,有时玩他的胡须,也会爬到树上骑着。”
“你玩得挺乐吧?!”
“嗯,尤其槐花开的时候,还会有其他人。”
“真好。”
就这样。轰隆隆的火车又载着我离开,回到小镇时天已经亮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一趟公司就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