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易郁生辞别了清虚道人,携着幻风和邱桐济一并下山。此时正值初春时节,万物萌发,四周嫩绿抽新,处处莺莺翠翠,易郁生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小师叔,可托了你的福,我和小师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下山了,这一路之上花花美景,当真看得我眼花缭乱,嘿嘿!”邱桐济欢喜不尽,犹如稚子黄童一般。
易郁生却哪有心思欣赏这姹紫嫣红之景,此次下山他背负血海深仇,祖父、父仇不共戴天,母亲也是下落不明,越是这“桃红柳绿春如雨”,他心里便越是“恨不能够杀尽春”。
幻风到底是女儿家,心思缜密,一眼便瞥见易郁生心中怏怏不悦,心事重重,但又不好当面戳穿,恐增添他的烦恼,便出言呲对邱桐济:“邱师兄你说哪里话来,前不久我才谨奉师命下武当广发英雄帖,哪里又有多久了?这花花绿绿偏又有什么好看?亏你还是修道之士,却也和俗世间粗鄙男子一般,哼!好生没趣。”
易郁生天生聪慧,一下子明白了幻风这话是为自己“出头”,用话挤兑这不谙世事的“邱师兄”,心里一阵暖流躺过心田,顿时如拨云见月般自在了。
邱桐济听得幻风如此说,脸臊得红萝卜似的,憋了半天才唯唯诺诺的说道:“好师妹,我······我······”结结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易郁生忙接口学着邱桐济的模样道:“好师妹,我······我······我知道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就劲儿喜欢着你让着你!哈哈哈哈······”
邱桐济也是迷了心窍,听易郁生这一说,既然毫不否认,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对对对,就是易师叔说的这话······”幻风一下子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心下甚是气恼,这易郁生当真是个混世魔王,人家好心帮护与他,他却变着法来取笑逗乐与我,真真不可理喻,气得双手发抖,若不是清虚道人临行再三嘱咐她一定要好生护佑易郁生周全,这手中的三尺青锋定是又要出鞘见血的了。
易郁生还不迭的发笑,邱桐济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失礼至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呆在原地,眼神近乎哀怨的看着幻风。
正当此尴尬之境,一个熟悉而又甜蜜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易大哥,等等我······”众人回过头来,易郁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幻风暗暗皱了皱眉,“是橙儿姑娘!”邱桐济傻傻的自言自语道。
“橙儿妹妹,你怎么来了?”易郁生忙迎了上去,双手抓住穆橙的双臂,“傻丫头,不是告诉你别跟来了吗?此去凶险非常,你去岂不是白白送······”那个“死”字幸为出口,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穆橙两只眼睛睁得老大,黑珍珠似的瞳仁水汪汪的,直盯着易郁生的脸庞,扑的一下倒在了易郁生的怀里,双臂挣脱易郁生的双手,一下子抱在了易郁生的腰上,眼里不禁流了出来。
这一下就连易郁生都傻了,“橙儿妹妹,你······”穆橙啜泣了一会儿,哽咽的答道:“易大哥,橙儿只是不想离开你,我想一辈子待在你身边照顾你,求你不要让我撇下我,求你······”
易郁生听着这番莺声细语,心跟融化了似的,用手轻轻抚摸着穆橙的秀发,“嗯!我答应你。”
幻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竟是老大不自在,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好像自己的什么珍贵东西被偷走了一般,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伤心劲儿不住的涌上心头,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涟漪,就要夺眶而出了。
邱桐济原本并非木讷之人,只因情思初开迷了心窍,此刻见此场景,已然心下明朗,缓慢从袖口取出一****帕悄悄递与幻风,幻风低头一撇,打落锦帕,径直往山下跑了。
“小师妹,小师妹······”邱桐济慌忙的追了上去,也顾不得易郁生和穆橙在这里卿卿我我,易郁生这才轻轻推开穆橙,不由分说的拉着穆橙忙往山下跑,追赶幻风和邱桐济,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武当山脚。
四人一路奔跑,又渴又饿,于是很有默契的走进同一家客店,幻风率先找了一张干净的八仙桌坐下,紧接着邱桐济、易郁生和穆橙相继坐下。
幻风见穆橙一坐,“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朝另一张干净的桌子走去,然后一个人坐下,“小二哥,麻烦你一碗素面,另外再请给我打包些馒头馍馍等干粮,以便行路之需,谢过!”
店小二忙笑嘻嘻的应承着,“道爷,您今儿可算来着了,咱百年老店今儿换了新的面食糕点师傅,是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从江南苏州聘请来的,江湖人称‘江南面王’,做出的面食花样不下百出儿,甭提多好吃了······”
易郁生还未听完店小二的聒噪,冷笑道:“哦?呵呵!小爷我世居江南,不敢说尝尽天下美食,但若说江南各地应有之美食,小爷我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尝。你说的什么狗屁‘江南面王’,你们封的还是你们请来的厨子自己封的?”
店小二见来了这么一位“夸海口”的,皮笑肉不笑的言语道:“哟!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既如此,何不点他十桌八桌的尝尝,不好吃您在当面指点一二,也叫我们那‘自封’的厨子长长见识!”
邱桐济听了心下甚恼,拍了一拍桌子:“放肆,你这话分明就是轻蔑我们,三四个人哪里吃得到十桌八桌,就是一桌也难以咽下。”
店小二仍旧面带笑容,“呵呵!这位道爷您说的是啊,那您就随便点些您咽得下的,咱们打开店门做生意,您客官说啥就是啥,那有钱的没钱的口味都不一样,咱见得多了。前些日子我们这里有个落破户儿做生意突然发迹了,带着他瞎了眼的老娘来咱店里吃饭,点了一大桌好酒好菜,瞎眼老太太楞说还没有家里的玉米棒子拌红薯好吃,您说我们这哪里去说这理儿去?呵呵!”
邱桐济气得咬牙切齿,正准备破口大骂,和这小二理论一番。易郁生突然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邱桐济的肩膀,忙走到店小二面前,抱拳施礼,然后戏谑的口吻说道:“小二哥如此能说会道,在下佩服佩服,今日在下就依着你,给我摆下十桌糕点面食,花样儿不许带重复的,味道不许带重复的,倘若有一样重复,小爷我拆了你的招牌,砸了你的店门。”
易郁生这几句话故意说得特别大声,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围了上来,“瞧!有好戏看咯”,有哪些好事儿的人叽叽喳喳说笑着。这是店老板忙迎了上来,“哎哟!这位客官,店小二不知天高地厚,惹恼了您呐,我给您赔不是,您说您就这仨人儿,哪里吃得下十桌糕点,就是非要做出来恐怕也要好几个时辰,您说您跟他一般见识什么?”说着一边呵斥店小二,“你这个没脸没皮没招子的狗东西,还不滚下去。”
一边又回过头来笑嘻嘻的对着易郁生,“客观,您看您再点些什么,这顿饭我请了。”易郁生这才气顺下来,正准备顺着老板的台阶下了,忽然听到店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搭话到。
“老板哩!你好没魄力,人家点什么你就上什么,不就是十桌糕点么?亏得你还自诩百年老店,不害臊,被这几个‘毛头青’给挫了锐气,老爷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老板听到这一些话,忍住的火气腾的一下爆发出来,“你个老乞丐,臭要饭的,在我店里要了那么多年的饭了,你怎么还没死啊!今天又来寻我的晦气,来人呐!给我打出去!”
“且慢!”易郁生很好奇是谁敢在这个茬儿搭话,疾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四仰八叉的躺在店门外,头枕着一个大酒葫芦,衣衫褴褛,眼睛也懒睁开,满脸的胡子倒是晶莹如雪,双眉厚重左右朝上,形容异于常人,满脸皱纹一身的酒气,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
“老人家,你怎么睡在这里,如今正值初春,天气还未回暖,你躺在此处,难道不冷么?”易郁生一脸关切的问道。
老头儿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又耷拉了眼皮,“我说后生呐!你说你长得白白净净,穿的是整整齐齐,斯斯文文的模样,如何不知世间还有我这般这饥不择食,无家可归之‘逍遥散人’呢?由此足见你孤陋寡闻,见识浅薄。方才你与那店小二互为争执,一气之下竟要点十桌糕点,而老板上前几句客套话就把你斩钉截铁的心思清除得一干二净,可见你毫无真知灼见,反复无常,哈哈!此去道路凶险,我看你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