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来源于生活,但是生活总比故事狗血的多。
陈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看见这样的安靖。也许在刘珩和我看来,不过是打工而已,除了开始的惊讶,也不至于难堪。
可是陈默不一样。
陈默第一次见到安靖的时候,安靖还是个穿着背带裤打着小领结的正太。彼时的陈默刚刚从沙坑里滚出来,连眉毛上都粘满了沙粒。面对着陌生的漂亮小孩,无法无天的小陈默第一次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觉。她扭捏着躲到老爸身后,老爸只得尴尬的拍拍她的头,“这孩子,平常皮的很,今天怎么还害羞上了呢?”
安靖的光芒几乎笼罩了陈默过去16年的全部人生。从奥数比赛到书法比赛,从入学典礼新生代表发言到省三好学生的领奖台,陈默永远是台下鼓掌最用力的那个。陈默眼里的安靖总是如同初遇的那天,距离很近,却耀眼的让她觉得自卑。
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安靖。她明白安靖的骄傲不允许他来做这些在他眼里毫无意义又丢脸的事情,除非被逼到极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更明白安靖并不想被任何一个熟识的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安靖应该是那个颜值高,家境好,总是一张臭脸笑起来却像冬日的暖阳的少年啊。所以她比安靖更失控,更难堪,急吼吼地带走了我和刘珩。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骄傲的少年。我并不觉得出来打工有什么问题,可是安靖脸上的表情却让我感觉如同我看到了他遮羞布下的龌龊。于是我只能保持张口结舌的表象,假装我对这件事除了惊讶,没有任何深入的想法。
刘珩接过安靖递过来的围巾,挂着不自然的笑意拍了拍安靖的肩膀,“哥们儿好好干哈,领了工资我们搓一顿。”安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面瘫脸,仿佛我刚刚看到的复杂表情从未在这张脸上出现过一样。他点点头,示意我们离开,我和刘珩如受大赦一样逃离了气氛压抑的店堂。
我和刘珩一路无言。走回原地,却看到默默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怎么了这是?”我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哭的发抖的默默。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林桉明显松了口气,比比划划地跟我表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走了她就哭了。
我只是紧了紧圈住默默肩膀的胳膊。一抬头正好碰上刘珩复杂的眼光。我拍拍默默的后背,安抚着她,“好了,别哭了,我们去吃饭咯,前面正好有一家你喜欢吃的川菜,别哭啦。”
默默趴在我的肩膀上抽噎了很久,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悲伤和失控的默默。我只能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彻底的平复心情。
我们浩浩荡荡的杀入了川菜馆。恢复精神的默默冲向柜台,“老板,给我来一箱啤酒!”我和刘珩并没有想拦她的意思,明知拦不住,不如就陪她痛快的喝一回。林桉同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没有出手。有的时候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总是笑的气定神闲的家伙,我暗自腹诽。
酒一瓶瓶的灌了下去,默默的眼圈也越来越红。“余君,你知道吗,我认识安靖13年,13年啊,他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他会去打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亲近了,连我屁股上长个疮他都知道,可是他出了这么大事儿就偏偏不告诉我。”默默又灌了口酒,指着刘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们会告诉我的,可是没有,没人告诉我,我他妈跟着他屁股后面这么多年,到最后他还是轻飘飘的说走就走了,凭什么啊,你才认识他多久,凭什么你都知道我不知道?”
刘珩只是沉默,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在天台上的欲言又止。看来他确实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啊。但是他看到安靖的惊讶也不像假装。到底是什么呢?
“默默,默默,陈默!别喝了!”一直没说话的林桉一把夺过了默默手中的酒瓶。我看着陈默哭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她拽着林桉的袖子,“你们都欺负我,酒都不让我喝完。”然后把鼻涕眼泪抹了林桉一袖子。
“行了,这都11点了,刘珩,你送余君回去,我把陈默弄回去。”林桉拖起还在拽着他袖子碎碎念的陈默。“我们一起先送默默回去吧?”“别了,太晚了,正好我叔叔家和陈默一个小区,我送她回去顺便就住我叔叔家了,你们俩就先回去。”
我和刘珩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真知道发生了什么?”刘珩片刻沉默。“我只知道安靖家出事儿了,他也说他不可能和陈默在一起,所以我那时候才让你劝劝陈默。”
“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他去打工啊,一中这么严,他会被开除吧?”
“他的事…老师们应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上回去办公室听到老师在说这件事。”
“嗯?”
安靖的事的打开方式像极了狗血言情小说女主的设定。父母破产,急急避债的路上出了车祸,只留下安靖和偏瘫的奶奶相依为命。一夜之间他就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落魄少年。按照小说的套路,他现在应该遇到贵人相助,重登人生巅峰。
可是生活毕竟是生活。你长得再好看再优秀也不会随便有人不计回报的只因为欣赏来接济你。一旦跌进泥潭,也就只有自己来挽救自己。黑乎乎的一身泥水,谁又在乎你是不是曾经光芒万丈呢。
这个沉重的事实压的我透不过气。毕竟我们还是生长在温室里尚未成熟的花朵,而安靖却要被强行搬出去独自面对风雨。用他娇嫩的枝叶。
夜色浓黑,我和刘珩一路再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