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策淡定答道:“伤势已无大碍,半月前,有一人秘密前往探视,不过狱卒并无放行。狱卒说,这人面目陌生,似不是宫中当值之人,也不是朝上官员。”
宁歌勾起一抹冷笑:“很好,烦请杨将军命人严加看管。依你之见,这位神秘人还会再次出现吗?”
杨策不甚明白湘君公主的意图——关押死牢,不许用刑,不许探视,莫非,公主意欲引出幕后主使?如果真有幕后主使,又会是谁呢?公主已有答案了么?
他的眼中不掩赞赏之色:“臣以为,还会出现。”
见公主笑意如风沁凉,他不由想起悬崖之夜霜色剑芒映照下的那双冰寒眸子,想起她狠狠咬住匪贼的手腕,想起她纵身一跃的决然风致……如今想来,仍是心悸,仍有感慨。
杨策稳声道谢:“公主舍命相救,臣……”
宁歌转眸望定他,笑意深婉:“杨将军如何报答我?”
杨策亦抬眼望着她,刹那间,四目交汇,各凭心事,唯有摇铃玎玲之声脆脆入耳。
他正要开口,宁歌抢白道:“杨将军驰骋沙场、喋血无数,岂会败给一介匪贼?”
杨策深深一怔,自然明白她的弦外之音:败给匪贼,只因顾及到公主的安危。若是稍有不慎,公主便有损伤、甚至伤及性命。
为她点破,杨策索性直言道:“此乃臣义不容辞,公主勿放心上。”
宁歌勾唇一笑:“我放心上了么?”
杨策再次怔住:公主反复无常,不是常人所能自如应付的,自己也差点儿着了她的道。旋即敛神道:“如此甚好,各不相欠。”
“叩见太后!”殿外传来整齐而恭敬的叩见之声。
“臣参见太后!”杨策顿首拜见,语声沉稳,并无一丝慌张。
华太后徐徐走来,绵长朱色裙摆拖曳在地,迤逦出端然凤仪,金玉凤冠上纯白珠玉随着行止轻轻摇曳,于浮金般的阳光下、些微刺眼。她扫了一眼杨策,微笑道:“杨将军也在这里,皇儿,在聊什么?”
宁歌丝毫未动,面上的笑意浮光掠影:“杨将军问候儿臣的伤势,这会儿母后怎的闲了?”
杨策按剑道:“臣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华太后望着女儿,点点头,杨策自行转身离去。凤瑶殿前庭,母女默默对视,数名宫娥静静侍立,化为秋日午后的一抹素淡景象。
华太后在榻旁蹲下来,凤颜浅笑:“皇儿,这些日子可觉得好些?”
宁歌缓缓斜过双眸:“母后还不想罢手么?”
华太后微有一愣,旋即握住宁歌的手,眉目间盈满笑意:“皇儿越发与母后相像了,言行高深莫测。”
宁歌神色清如秋水,眼波冷凉:“儿臣只要母后一句话,罢手,还是不罢手?”
华太后站起身,负手望天:“母后知道,你想保住萧顶添一命,可是,皇儿,你知道吗?留他性命,后患无穷。”
金光烁烁,华太后身姿昂然,浮金镶于周身,恍若神明。然而,朱色嗜血,凤袍为刃,胭脂铁腕亦能脚踏朗朗乾坤。
宁歌情不自禁地瞻仰,晃晃失神:“如今他已无羽翼,怎会后患无穷?”
华太后的嗓音坚硬如石:“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其中关键。皇儿,此事你无需操心,好生静养。”
望着母后的朱色身影转出殿门,宁歌的眼眸渐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