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似被绫子一拽,她抬首望去,却是杨策站在案前。锦绣辉煌中,唯有他一身素锦黑衣,坚定不移地站在面前,仿若青山,似远又近。他手持错金高足玉杯,坚毅眉目竟有笑意:“公主,臣敬你一杯。”
粉颊生晕,眸色迷濛,斜斜一瞟,邪魅顿生,与寻常的冷艳冷傲相较,别有一番可爱与妩媚。与华太后之深青五凤齐鸣宫袍、章皇后之五彩朝阳翔鸾凤袍相较,湘君公主仅是浓墨重彩上的一小处余白——凤纹罗衫,素锦长裙,乌发垂摆,素纱束之。饶是素面朝天,她的容色仍是绝世撼人。
宁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若非绫子及时扶住,早已绵软倒地。她软软举杯,双眸斜勾:“喝!喝!”
杨策扬颈饮下,剑眉微结:“公主似乎醉了!”
宁歌命绫子斟酒,斜睨着他:“我没醉……谁说我醉了……”她将玉杯碰向他的玉杯,馥郁烈酒微洒,“喝!喝个痛快!”
宁歌再次斟酒,杨策立即示意绫子扶她坐下,随即转身回座。
华太后盯着他的轩昂背影若有所思,凤眸闪过机芒,朝绫子吩咐道:“扶公主回殿歇息,仔细伺候。”
绫子应下,扶了公主退出宫宴。行出大明苑,步履轻浮的宁歌推开绫子,快步行走,与方才的跌撞摇晃判若两人。绫子紧紧跟上,惊讶地叫道:“公主,你怎么……”
“你先行回殿,无需伺候。”宁歌顿足,娇柔嗓音却显不容抗拒。
“公主当心。”绫子晓得公主欲往何处,便转身离去。
转过回廊,绕过宫殿,来到皇城西北的文渊殿,二皇子宁夏迁往魏王府之前的宫寝。寻常,留守宫人自然让湘君公主自由出入,此时见她前来,亦是如此,纷纷退出殿外。
宫人时常打扫,殿阁簇新,桌案明亮,依然是往常光景。腊梅玉雕书案上,笔墨仍是那时的摆放,仿佛她在研磨、他在写字,他说:阿君,你研的磨最合我的心意,若你出嫁了,便没人帮我研磨了。
东窗下,琴案上,湘君锦瑟已随他远去北疆,唯有**梦里满怀孤冷瑟调。她坐在琴案前,他坐于她身侧,包围着她,教她鼓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神思恍惚地听着,周身皆是他的温暖、他的衣香,她只愿琴瑟永远合鸣。
烟雾帘幕处,他追逐着她的身影;明亮大殿上,他与她遥遥相对、深深凝视。
他面目俊美,倾国倾城。她容光妍秀,惊世撼尘。
他与她,生就一对仙侣璧人。
抚过玄白帷幔,流连于玉璧屏风,宁歌恍惚看见他温暖的笑靥、醉人的目光,看见他衣袂当风地朝自己走来,看见他从身后搂着自己站在窗前仰望夜空,看见自己耍赖地悔棋而他只是宠溺地笑,看见他从自己微蹙的眉心一路吻下直至柔软的唇瓣……
“谁?”宁歌惊骇出声,蓦然察觉大殿门扉处的轻微声响。
“公主莫慌。”杨策淡笑着挺立于大殿明亮处。而帷幔深深的内殿,灯影暗寂,唯有袅娜身影郁郁流连,那纤弱剪影,在他眼里,道不尽的寂寥与忧伤。
“出去!”宁歌重重甩开帷幔,步出内殿,双眸涌现丝丝厉色。
“此处便是魏王迁出皇城之前的宫寝?”她的疾言厉色,杨策微感诧异,却不惧她的怒气。
“出去!”宁歌严厉喝道,再无多余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