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杏花春雨的时节,他找到她,带她走出江南潮湿的小屋子,抹去她脸上孤苦的泪痕,拉起她的手,朝她笑:二哥带你回家,从今往后,二哥会保护你。
那年,他带她回到陌生的洛阳皇城,站在空寂的凤瑶殿,蹲下来扶着她柔弱的肩,望着她笑: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从此,文渊殿萦绕着她轻盈的身影与清脆的欢声,凤凰铜阙盘旋着他如水的琴声与温柔的笑靥。从此,她的心很暖很暖,不再飘摇,不再孤单,不再冰冷。
害怕?还是舍不得?
只要一想到永远再也见不到他,她便如临万丈深渊,仿佛万箭穿心,鲜血直流,痛得她似要撕裂为两半。
宁夏骤然扣住她的肩,目光冷而森然:“说!是否希望我早点儿死?如此一来,你的母后便不会死在我手里,你亦可以与杨策双宿双栖。”
似有冰刀锥心,宁歌泪如雨下,水雾迷蒙中,他的面容透出别样的惶恐与痛楚,是对自己的眷恋与不舍:“二哥,是你将我带回这里,是你温暖我的心,若你去了,我还有什么可留恋?”
宁夏的手慢慢拂上她的脸颊:“你的母后呢?也不要她吗?”
宁歌兀自泪流,轻轻摇头。
他骤然松了一口气,语音微弱低缓:“如此甚好……”陡然间,修长手指移至她的颈项,狠狠扼住,似要掐断她的咽喉,“如此甚好,那便随我一起白骨化灰,永不分离。”
切齿的声音似从地府挤出,寒彻心间。
她心尖一促,因喉间的紧窒与气息的阻塞而睁大双眸。
他手指与掌心的寒意渗透过她薄白的颈肤,流窜全身,一路冷到心底,又冷到手足。一切皆是冷,周身的闷热俱已消失,空寂的寝殿渐趋黯淡,阳光慢慢敛尽灿烂的光辉。
他竟然要她陪葬!她痴恋的二哥竟然要她死!这,更令她冰寒彻骨。
她愿意,她愿意与他一起共赴黄泉,可是,并非他扼死她,并非他了结她,而是她了结自己。
宁歌静静望他,毫无反抗与挣扎。光亮渐渐消失,黑暗慢慢围拢,迷离昏暗中,她看见他单薄白衣下消瘦的身子抖如薄叶,看见他绫衣下的瘦削手臂颤着扼紧,看见他哀痛的俊眸里缠绕着缕缕杀机与丝丝柔情,看见他的脸色因全身使力而泛起淡淡的红……
她阖上双眼,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泪落是悲伤,任凭生死是绝望。
永不分离!从此,再不分离,谁也不能阻扰你我!
母后,请原谅儿臣的任性,儿臣最舍不得的,便是母后。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跟你争夺……
蓦然间,谁的话语切入脑中?谁坚决的话回荡在耳畔:公主,无论是何种绝境,我绝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自己!
然而,这是二哥呀,她不能放弃自己,也不能放弃二哥……
一片空明之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声响,似是极力压抑的轻咳声。颈项上的手渐渐地松了力道,极度气闷之际,她得以顺畅地喘息。睁眼望去,却见二哥捂着胸口,青蓝交织的俊脸痛苦地扭曲着,嘴角处溢出鲜红的血……
“二哥……”震惊之余,宁歌连忙扶住他欲倒的身子,“我扶你到床上。”
“阿君……”宁夏依在她的身上,一滴血珠滴落绫衣,慢慢泅开,散开一朵猩艳的花,释放出最后的冶艳之美。他眸光颤颤,想要抚上她的脸,却无力地垂下,眼中流泻绵绵情意,“阿君,我真的舍不得你……”
“二哥……”宁歌慌乱得剧烈颤抖,扶不动他,任他绵绵软倒在地。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忍一下,我去宣太医。”
“不要去……”喉间一阵翻滚,腥甜涌出,宁夏呕出一口鲜血,绫衣上血花点点斑驳,触目惊心。他的喘息渐促,嗓音暗哑,“我想要带你走……可我晓得,你不想跟我走……阿君,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是的……我不要你走……”宁歌猛烈地摇头,失声痛哭。
“倘若你晓得我因何而死,你会如何……”宁夏颊边的笑意若有若无。
“我不知道,二哥……为何会这样……”宁歌艰涩地问道,极为害怕听到一个令自己崩溃的答案。
“往后你会晓得。”宁夏眉心紧蹙,想笑,却是无力为之,似乎忍着极大的痛楚,嗬嗬喘息,“阿君,我不甘,我恨……我终究输了你,输了整个天下。”
“二哥,你没有输……我还在这里……”宁歌泪水涟涟,发觉他的手缓缓垂下,发觉他的眸光渐趋涣散、聚不起一抹虚弱的光,愈加无助而惶恐。
“阿君,抱我……”宁夏祈求地凝望她,眷恋地望她,使劲地睁大疲倦的双眼,却只能缓缓阖上……
“二哥……二哥……”宁歌猝然抱紧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柔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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