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寒拾寺已历数百年,单檐歇山顶,飞甍崇脊,据角舒展。从下往上仰望,黄墙黛瓦隐于郁绿古木参天之间,浮云缭绕,天风浩荡,古朴檐墙漂浮于云雾中,更显巍峨雄浑。
寺内西厢院落,曰为“流水别苑”者,数十载来皆为皇室贵胄下榻之所,今日辰时,湘君公主抵达寒拾寺斋戒两日——一日之内,大宁两位皇后驾崩,湘君公主诚孝,代华太后斋戒,以此超度亡灵。
已是掌灯时分,绫子立于房门外,望向前院,数株槐杨遮天蔽日,覆下浓浓树荫。树下两抹人影肃然对峙,女子青衣素裳,墨丝流垂,乌髻上斜插一勾莲雕碧玉簪。
另一人为年轻男子,灰衫落朗,身姿孤清。
两人已经站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究竟跟湘君公主说什么呢?
宁歌轻轻一提裳裾,眸光冰冷:“时辰不早,侯爷请回吧。”
萧顶添的脸上微有急色:“公主不想知道那蒙面侍从的去向了吗?”
宁歌幽然一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庸人自扰罢了。”
“那蒙面侍从并无犯事而离开宫廷,”萧顶添顿觉惶然,心念急转,温然一笑,“倘若公主助臣一臂之力,公主自然会见到他。”
“哦?”宁歌惊异地转眸望他,“他在洛阳?”
“只要公主助臣离开洛阳,公主一定可以见到他!”萧顶添坚定而语。
“侯爷无需多说,我再也不想知道真相了。”宁歌语声懒懒,冷淡的眸光扫过他期盼的脸面。
拂一拂衣袂,步履缓缓,青裾曳地,似铺展开一圈青绿叶子。
眼见她即将离去,萧顶添更是着急,不得已脱口而出:“臣已查明,他在洛阳。”
不出所料,宁歌顿足,渺黑中,青影淡如烟雨:“是吗?可惜,与我无关,侯爷还是早些离去吧。”
自从北疆回京,宁歌静心疗养,这还是首次与萧顶添相见。短短时日,他仍显俊雅,却黯然销骨,风度皎仪,然形神孤郁,再也不是建康皇城玄武门前那个立于初夏阳光下万民俯仰的南萧帝王,再也不是当初所见的风仪皎皎……
回京后,她听闻,江南旧臣接连暴毙,不是饮酒过量醉死府中,就是突然中毒身亡,或者自缢而死。凡此种种,数十官员,只剩寥寥数人。
她晓得,这一切,或许都是母后的密令。
萧顶添站至她的斜后方,缓缓下跪,咬牙悲道:“臣明白,自先帝驾崩,臣能够安然活到今日,是公主在太后面前力保,臣感激万分。江南旧臣多已身赴黄泉,下一个,也许就是臣。臣不想死……臣怕死,臣斗胆恳请公主助臣逃离洛阳,公主大恩,臣,必报。”
如今虽幽禁洛阳,到底曾是一朝天子,向她下跪,已然耗竭他所有的傲气与骨气,只怕他的处境已是绝境——母后的手段绝对是心狠手辣。
饶是如此,她亦不能与母后交锋,即便是暗地使计。
宁歌明眸微睐,“嗤”的一声冷笑:“侯爷不是怕死,是要为江南萧氏留下一脉香火。”
惊汗冷下,萧顶添悲沉道:“臣愧对列祖列宗……亡国之君,再无脸面苟且,理应赶赴黄泉,然,输了家国,臣万万不能再输了萧氏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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