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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欲速不达

安梓潼在苏格兰的这三个月,苏艾琳的来电一直没有停。只不过,大部分的谈话内容还是关于齐沐洲。开始的时候,安梓潼很烦闷,所以每次都是说了几句,便借口导游叫集合,挂断了电话。苏艾琳憋了一肚子劝慰的话没来得及说,后来也就不主动提了。安梓潼扭伤了脚之后搬进了伊安家,苏艾琳不提,她自然也不会无聊到主动提齐沐洲的事情。安梓潼以为,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虽然电话里不说,但是苏艾琳一直没歇着。毕竟齐沐洲要结婚的报道来得有些蹊跷,还带着一丝刻意,她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安梓潼虽然没多说,但苏艾琳也听得出齐沐洲和April之间进展得不是很顺利。以齐沐洲的个性,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碰巧想要结婚。

苦于在台湾没有自己的信息来源,苏艾琳只好拜托男朋友Anson到当地去打听情况,试图弄清楚隐藏在报道之下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真相。她自己则一到周末就带着Barry去曼切斯特、伯明翰、利物浦、谢菲尔德、约克和纽卡斯尔考察可能的分店地址。安梓潼计划从爱丁堡返回伦敦,就是为了方便到纽卡斯尔和苏艾琳碰面,也早一点见到儿子。

安梓潼从格拉斯哥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又打包了中餐,这才回到空荡荡的家。班宁受伊安所托,一直把安梓潼送到了家门口,这才互相道了再见。

安梓潼没有忙着吃饭,她先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归置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屋子,又把新的素材和设计图扫描到电脑,这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瞅时间,都已经晚上八点了。

才刚舀起一勺蟹黄豆腐,苏艾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是关于新店选址的事情。苏艾琳说,专家已经给出了专业的意见,自己也已经把诺森伯兰大街上最后一处备选店址考察完毕,照片和内部结构图也都发过来了,就等着安梓潼做决定。

苏艾琳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作家,但是从教育背景说,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才是她的专业所在。安梓潼了解好友的能耐,自然是从善如流,因此直接要她再放松几天,回来详谈。安梓潼雷打不动地和儿子聊了一会儿天。等到小家伙睡着了,苏艾琳和安梓潼互相道了句晚安,这才挂断了电话。

好友的欲言又止让安梓潼想起之前和齐沐洲之间的纠葛,那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许女人就是这样吧,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很难在心里再装下一个人了。有一些男人自诩长情,身边有一个,心里还得有一个。可大部分的女人,爱一个人就是爱了,心小得容不下第二个人,就算曾经沧海。所以大抵觉得女人绝情的男人,大多都是那些习惯了藕断丝连的多情种子。

好好休息了一整晚,安梓潼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迅速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两个人说好了每一天都视频,但是真正分别了,每一次视频之后心里都更加空虚。安梓潼白天精神抖擞的和副手们交流讨论,晚上则扎根在工作桌前,不知疲倦地设计着,试图把那些不舍和回忆统统倾注在图纸当中。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是因为赶设计而放弃了睡眠,还是本就寝食难安的自己用设计新作的借口去驱散心里对伊安的想念。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伊安还无法尽快来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就尽可能的提高效率,主动到伊安身边去。

苏艾琳果然带着Barry又玩了两日才回到伦敦,两个女人一见面,就迅速把新店的地址给敲定了。

苏艾琳总觉得好友比起离家之前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但并不是那种不好的‘不一样’。她明白好友正处在需要高度集中的时候,因此暂时把自己的好奇心给收了起来,只待发布会成功的时候,再问她个措手不及。但是,看着这么宝贵的八卦机会却强忍着不能出手,苏艾琳差点要憋出内伤。想到眼不见为净,她干脆借口要犒劳自己,申请带着Barry直接去欧洲旅游半月。安梓潼现在满脑子都是设计的事情,没办法给儿子更多的关注,而且好友也忙活了好一阵子,是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安梓潼满口答应,委托旅行社把所有事情都给办好了。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这天正在工作室,安梓潼接了苏艾琳的来电。一大一小在欧洲玩得似乎很是快活,Barry在手机的那头吵吵闹闹,忙着对安梓潼盘点自己玩过的地方,顺便爆料自个儿干妈在旅途中闹得那些笑话。安梓潼听说是明天下午的时候从法国加莱港坐游轮到英国多佛尔港,于是盘算着接人之前先要把家里收拾一番,再买些家常菜。听着手机那头的两人忙着耍宝,安梓潼脑子也清明了一些,不再只有铺天盖地的设计稿。

安梓潼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走到走廊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走廊另一头的工作室里,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修改设计稿。就算是隔着门窗,安梓潼也能够感觉到工作室里异常高压的气氛。

看着这些跟着自己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工作的下属,安梓潼不禁有些愧疚。自己是拼命十三郎,可是也不能拉着手下人不顾家啊。小胖前段时间还嚷嚷着要相亲,这几天都瘦了一圈,相亲什么的却没再提过了。安梓潼也知道,大家是想要把握住新品发布会的契机让Pernnla扬眉吐气一番,但是再这样下去,新品还没有发布,大家就都要垮了。

安梓潼推了门进去,把大家集合起来。几个最有上进心的,这几日都是直接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度过,看着他们顶着一对对熊猫眼,安梓潼真的是又生气又心疼。还有几个红着眼扒拉画稿的,安梓潼连续叫了几句,愣是没有回过神来。

看到这种局面,安梓潼不由分说地给每个人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几个小年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几个晚上都是拿红牛顶着,突然要他们休息,反而不情不愿了。安梓潼没有办法,只能守着工作室,直到所有人一个个都离开了,这才锁了门去市场,想要挑选新鲜的时蔬肉类,好提前准备明天的大餐。

在Tesco把基本的食材都买齐全了,安梓潼又转战到Marks&Spencer买了些水果、甜点和红酒。生鲜货架上难得有法国散养的新几内亚珍珠鸡,最适合和鸡油菌一起煲汤,安梓潼也放在购物车里,又跑到旁边去找佐料。这样一逛就有些停不下来,等到收银员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袋子里放的时候,安梓潼有些傻眼了。这几天都有些疲累,为了安全安梓潼并没有开车,她只得认命的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又是上地铁,又是下地铁。

终于出了住处附近的地铁站,安梓潼提着食材走走停停。天是蔚蓝的,阳光有些耀眼,慢慢的,细小的雨丝飘落在她的长发和肩头。

走着走着,安梓潼的心情有些凝重。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Barry解释自己和伊安的事情,才能让儿子尽快接受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成为家里的一员。在刚刚得知是自己生父的男人公布他的婚讯之后,自己的妈妈也开始了一段稳定的关系,这样的事实,会不会让Barry无所适从?

想到这里,安梓潼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称职的家长。她虽然想多抽出一些时间陪陪儿子,可是事实上,Barry大部分时间是被艾琳带着的。就算和儿子难得地独处,自己也总有数不清的事情在处理。就像是带着Barry去春游,自己竟然也要带着本子写写画画。好在Barry懂事,小小年纪,处理起事情来比自己这个当妈的还要周全。不过,儿子的懂事,是不是也反映出自己没有让他得到很好的照顾呢?

那么,意识到这一点的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够帮助儿子尽快适应这么多的信息和改变呢?安梓潼可以想象,Barry对这一切都有着很多的疑问,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要求自己解释。这样懂事的儿子,让逃到苏格兰三个月的安梓潼,真得自惭形秽。

安梓潼又想到了远在苏格兰的爱人。伊安是不是一样因为分别而没有照顾好他自己的身体呢。视频里的他,虽然极力表现出精神抖擞的样子,可是眼底的疲惫根本无法逃过自己的眼睛。那么他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一样让他担心了呢?

安梓潼心里想着事情,步子也就渐渐慢下来了。走着走着,已经到了社区教堂的门口。她的心里总像是有一口气得不到纾解,于是不由抬着头望了一眼广阔的天空,想要用那纯净的蓝色使自己平静下来。

就那么一抬头,安梓潼本来就小的步子干脆停了下来。原来自教堂的尖顶到另一栋小楼之间,竟然有一道彩虹若隐若现,后面则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安梓潼安慰自己,她的忧愁就如同天上迅速被风吹散的云朵,也许它们会在心底某一个地方小小的集结,可自己的心终究会如同天空那样愈发平静澄澈。

安梓潼把手机摸索出来,拍下了彩虹消失前自彩虹之间倾泻而出的阳光。单单是看着图片,她已然被大自然带来的那种“银瓶乍破水浆迸”的力度之美和“大音希声扫阴霾”的豁然开朗所感染。她与灵感,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认真地、慢慢地感受生活里每一个细微之处的美好,然后通过金属和彩宝重塑、呈现这一瞬间的感觉,把美好几近永久的保留下来,这是安梓潼许给自己的目标,也是她作为珠宝设计师的追求。是因为自己太过急于见到伊安,因此才会忘掉了这样的心意,导致自己欲速不达吗?接受并且想通了这一段时间的失误和滞缓,无数的点子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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