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心里十分清楚,对雪莉的承诺就像是一种执念,伴随了自己不陌生的三十余年。这种怀念已然不是单纯的情感那么简单,更是一种对过去的纠缠。
家族里自然有人利用这一点,希望促成伊安和莫莉的联姻。因为方方面面的因素,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分外小心。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去追求个人的幸福了吗。经过了那个斯贝赛深夜的误解和冷战,伊安明白,想要放手,自己是做不到的。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把握住,也许安梓潼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带走那最后一丝的浪漫和幸福。
所以,伊安迈出了对自己,也对安梓潼,最重要的一步。
如果说,他曾经被自己对安梓潼的思念和对雪莉的承诺折磨到辗转反侧;如果说,他曾经害怕安梓潼和自己并不是抱着一样的心情而却步;那么,经过今晚的交心,伊安是真得想要永远不放开安梓潼的手,无论未来会经受怎样的挑战。
伊安看安梓潼笑得灿烂,爱意不断涌上心头,真想就这样把她扑倒。
“不行,得按顺序……”想到这里,伊安红着脸和安梓潼四目相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够更近一步的缩小距离。
虽然顾及着爱人的情绪,可是伊安想要触碰的心情却在不断扩大。
“梓潼,可以再来一次吗?”
“吖?”安梓潼对伊安的询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说,可以再一次吻你吗?”伊安有些慌乱地再次确认安梓潼的心意。
安梓潼在伊安面前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爱人饱满而有弹力的嘴唇,伊安沉浸在这甜蜜的柔软之中。却又因为心脏狂跳到疼痛,而迅速的离开了她的嘴唇。
“好甜。”伊安低声说着孩子气的话,一下子红了脸。他轻轻把额头碰上安梓潼的额头,两个人偷偷笑起来。
“这也许是我出生之后最幸福的一瞬间吧。”伊安想,“和心爱的人心意想通,做着热恋中的男女最平常的举动。”
这个时候,是可以真实地感觉到爱的存在。伊安不再是英女王在苏格兰的官方代表;不再是英国世袭贵族里面仅剩的二十四位公爵之一;不再是苏格兰历史上拥有重要地位的坎贝尔部落全球三百多万族众的首领;不再是负责管理着家族财产,经营着苏格兰大半土地、森林、矿资源、城堡的家族守护者。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想要永远和梓潼在一起,不想放手……”这种心情不断强烈,已经无法停止了。
伊安曾经害怕安梓潼会因为雪莉的存在离自己远去。但是现在,自己的记忆,伊安不想再一个人独自拥有了。如果爱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伊安相信,自己也有勇气把她再次拥入怀中。
伊安和雪莉是青梅竹马,雪莉比伊安小三岁。有记忆以来,伊安第一次见到雪莉,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这个年纪的女孩最粘人了。雪莉最喜欢动不动伊安哥哥、伊安哥哥的叫,拉着他的手漫山遍野地跑。
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大人们也盼望着孩子赶快长大,履行早就订好的婚约。虽然有着强强联合、振兴家族的考虑,可是伊安和雪莉确实也是传统意义上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
小时候的记忆对伊安而言已然模糊,但在回忆里,只要是玩玩具屋,爸爸一定是伊安,而雪莉一定是妈妈。也曾经听家里老人说,两个孩子从小就自己拉过勾,说雪莉要做伊安哥哥的小新娘。
格拉斯哥、因弗内斯、尼斯湖畔、波特里、仙女池、乌伊格……苏格兰所有的城市都留下了两个孩子无数的欢笑和足迹。
坎贝尔夫妇也确实把雪莉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所以从小便教育伊安要保护好雪莉,照顾好雪莉。懵懂的小伊安自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雪莉也确实是个让人疼惜的孩子,就像一个瓷白瓷白的娃娃,就是那种东方最白最白的瓷,就连詹姆斯叔叔的收藏里都没有那么白的颜色,据说只有在遥远的中国才能找到。
两个孩子都在渐渐长大。虽然伊安去了伊顿公学,而雪莉去了阿宾顿的圣海伦和圣凯瑟琳学院。但是只要雪莉需要,伊安就会像个骑士一样出现在她身边。
可是就在雪莉十四岁的那年,她年轻的生命却瞬间枯萎了。
那个时候,伊安刚刚拿到牛津的offer。他正准备通知雪莉这个喜讯,却迎面撞上了一场不可避免的生离死别。那个充满活力的小雪莉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竟然虚弱到使不上一丝力气。
雪莉说,她喜欢瓷器,喜欢中国。她说,中国有个传说,说人离开以后会遇到个老婆婆,叫做孟婆。如果她遇到了,她一定会央求老婆婆不要抹去她的记忆,让她下辈子还能够回到伊安身边。
痛苦地看着雪莉就像是碎在地上的瓷器,无可挽回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伊安被深深地震撼了。因此,他临时决定申请离本家格拉斯哥不远的爱丁堡大学的医学专业,从此走上了从医的道路。
这些年来,伊安早已明白自己对雪莉的感情并不是爱情那么简单。可是,无论这份感情真正意味着什么,雪莉已经成为自己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此,伊安为自己和雪莉定制了一辈子只能申请一次的婚戒,刻上两个人的名字。泪流满面的他把其中一只交给雪莉的父母作为信物,并且许下承诺,只要自己做得到,一定竭尽所能的替雪莉照顾他们。而另外一只,则被他挂在自己的脖颈,从未取下过。
雪莉的父母自然不希望这么优秀的准女婿白白让给其它家族。就好像是上天回应了麦克劳德夫妇的请求,或是雪莉终究不愿意把伊安交给别人,随着二女儿的长大,麦克劳德家族发现本来不起眼的莫莉竟然出落的和雪莉极为相似。
莫莉被自己的父母视为雪莉的“转世”来培养。不知道是不是注定,她确实如同姐姐一样喜欢上了伊安。可是,伊安却似乎忘记了那个”转世”的承诺,总是和莫莉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反而是伊安的弟弟麦克,自从见面,便对莫莉一往情深。
伊安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不能放下雪莉和对她的承诺,也许自己会孤独终老,也许自己和莫莉最终会顺理成章的结合。
但可以肯定的是,伊安认为这一辈子自己再无可能遇到一个交心的爱人。二十几岁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放纵一回,毕竟同龄人之间互相寻找欢愉的做法并不少见,后续的事情处理好了,也不必担心会给家族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伊安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也许那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追求,也并不会带来多少快感。
对于伊安而言,中规中矩的、平淡的活下去,已然是自己最大的追求。对爱情和身体的向往终究只是青春的尾巴上吹过的一阵风,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他觉得没有必要留下什么让人诟病的把柄。
想明白了这些,伊安对男女之事的心思,也就更加的淡了。
伊安规划着自己的一生,除了必须要参加的活动,他没有娱乐,没有休息。
也许,他终究潜意识里很是自责,自责自己长大以后木讷寡言,在雪莉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却把时间花在了学习上,导致对雪莉的病情后知后觉。伊安已经不愿意去追究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选择了行医救人,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伊安也许可以规划自己的未来,可以人为的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但是他无法预料到自己会在森林里遇见安梓潼,他不能控制住自己为安梓潼动心。
他居然就和一个小男生一样,故意每天去河边转着圈儿想制造一场偶遇。可惜那些天,安梓潼并没有出现。
当伊安以为自己终究错过了人生中另一种可能的时候,安梓潼奇迹般地出现了。只是她的身边,陪伴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一瞬间,伊安的心头涌上了一阵失落。他自嘲着自己的“动心”,别扭地开着车从安梓潼身边驶过,没成想,居然让她扭伤了脚。狗狗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主人。伊安想要下车,却终究忍住了。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趴在男人背上的安梓潼。
那一天,伊安的脑海里满是安梓潼和那个陌生男人亲密离开的场景,他尝试去自己的“净土”平静一下心情,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本来的初衷,一心看着小路,期待那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伊安想要试着抓住些什么。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哪一种可能。
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伊安计划了和安梓潼的“再次相遇”。那天晚上,在只有两个人的大厅,他心跳如鼓。就像是终于寻着了一方灵药,他不顾一切的制造机会和安梓潼相处。
可是回过神来的他,权衡了左右,差点用一种最烂的方式,失去了自己的真爱。
好在,一切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