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沐洲还记得,自己和安梓潼的婚房暂时被布置在主屋的三楼。就在齐芳、范钧卧房的上一层。
这套婚房,和齐芳、范钧的卧房布局基本相似。在齐家的主屋里,这样格局的空房间共有三套,是齐芳考虑到孩子们带着自己的小家庭回来过年的时候,能够不但有宽敞、舒适的居所,而且距离自己靠得近些。因此,就算往年过年的时候,这样的房间也从没有被安排给参加家族聚会的亲戚。不过,大哥齐沐寰除了想当个好厨子,对其它事情都兴致缺缺,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到身边有个女伴;而三妹泠泠,虽然有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可是两个人都远在澳大利亚求学,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因此,直到齐沐洲安梓潼结了婚,这些房间才第一次发挥自己的作用。
其实齐园里多得是独栋的别墅让这对小夫妻挑选,而且齐沐洲出于自己的私心,也打算尽早带着安梓潼搬离齐园,以免引来父母的猜疑。可是齐芳舍不得儿子一成婚就离开自己远远的,更热衷于带着安梓潼和朋友们炫耀自己终于当上“婆婆”了,因此齐芳说什么也要让这对小夫妻留在主屋,让自己好好体验有儿媳妇的感觉。
当时,虽然成了法律上的夫妻,齐沐洲还是没能从心里接受安梓潼的存在。因此,虽然两个人同房近一个月了,自己还没有碰过她。齐沐洲怕和母亲争执下去,让老狐狸察觉到自己和安梓潼真实的进展,用此事来为难自己,因此只好暂时不提搬出去住的事情。
在安梓潼二十年的生活里,她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早步入婚姻殿堂,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样来维护夫妻关系或者是婆媳关系。也许是因为自己把齐沐洲当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对象,因此当有机会与他朝夕相处的时候,安梓潼像一个被冲昏了头的赌徒,毫不犹豫的把一辈子压在这场婚姻赌局上。
豪门的媳妇很不好当,在内要帮助婆婆管理齐园、建立威信,对外要做到得体大方,在各种场合能够应对自如。幸好齐芳体谅儿媳妇刚刚嫁过来,而且当婆婆的本身对商场上的那些人际交往就不太感冒,因此并不急着催促安梓潼一步到位。加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齐芳对安梓潼一见如故、喜欢得紧,因此安梓潼虽然千头万绪,但还不至于手足无措。慢慢的,安梓潼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在夫妻关系方面,安梓潼实在是焦头烂额,但又不敢问当婆婆的,还要在齐芳问起小夫妻两个和不和谐的时候,绞尽脑汁把话题岔开。虽然没正式谈过恋爱,可看了这么多言情小说,安梓潼心里对夫妻之间的义务清楚得很。从成为齐沐洲合法妻子的那一天开始,安梓潼不能否认,自己对于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隐隐是有些期盼和想象的。但是自己总是见不到齐沐洲的面,好不容易等到齐沐洲回来了,他都是满身酒气、倒头就睡。
安梓潼不好意思和齐沐洲谈论男女之事,但是心里其实是很慌乱的。毕竟成为夫妻,是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安梓潼自己虽然随遇而安,可她也明白,齐沐洲不见得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这段婚姻,接受自己作为他的妻子。
齐沐洲看在眼里,明白安梓潼对自己的心意,也感激安梓潼的出现,给自己的事业、社交、家庭关系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帮助。比如说,原来费劲了心思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已经够成熟了,可以独当一面,却总是收获不到认同和信任。可现在,只是有了名义上的太太,带着她偶尔参加商场上的聚会,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了自己可靠、温情的个人形象。
但是,但凡齐沐洲对安梓潼有一点不忍或者愧疚,他的脑海里就会不自觉的蹦出April的样子。根本不给他动容的时间,内心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拷问齐沐洲:“仅仅因为安梓潼阴差阳错地,成了你名义上的妻子,你就要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了?”每每想到此,齐沐洲对April的愧疚就愈发强烈。
齐沐洲不敢告诉安梓潼自己心里想了些什么,他害怕安梓潼知道事情的始末,会揭露自己是如何的把婚姻当成儿戏,又是如何哄骗她成为了形婚的受害者;齐沐洲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这会给自己和齐家的声誉带来怎样不可弥补的恶劣影响。
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受齐沐洲控制,这个时候,有心拨乱反正也是于事无补。齐沐洲只得和安梓潼解释说,作为新婚的丈夫,自己需要适应全新的夫妻关系,希望安梓潼能够理解,私下里给自己更多的空间和时间;但是呢,作为集团的继承人,在公众场合展示亲密、健康的婚姻生活又是很必要的,因此人前希望安梓潼能够配合自己,表现出恩恩爱爱的样子。
齐沐洲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也明白这个借口一直没戳破,全部是仗着安梓潼信任自己、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考虑。不允许自己三心二意的齐二少,于是一边腆着脸享受着已婚身份给自己事业上带来的便利,一边刻意忽略安梓潼对自己的包容和照顾,以及她眸子里越来越多的落寞和消沉。
对着安梓潼,齐沐洲哪有那么容易心安理得;而April莫名其妙地离开,则让齐沐洲揪心不已。当再一次听到私家侦探带来关于April喝酒玩乐的近况,齐沐洲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自己结婚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平日里最爱吃醋的女友,却置若罔闻,照样我行我素,放浪形骸,根本没有回台北的打算。难道喜爱疯玩的她,把这段感情,也当成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了吗?
齐二少心里不痛快,照例扯了吴辙一伙损友去远离狗仔的地方喝酒。烦心的事情没解决,损友又幸灾乐祸地拿安梓潼打趣。齐沐洲发现,自己对于安梓潼似乎有些过度关注和维护了,而这个举动似乎没有逻辑或者利弊可言。
“这个女人,从来只为他人考虑,根本没有自我。我这样关注她,无非是看不惯她这种讨好、软弱的样子,又怕她拖了我的后腿、把事情搞砸罢了。”齐沐洲草草地解释说。
酒过三巡,齐沐洲神识依旧清明,还有空在心里掂量着家里人到底对这段婚姻的真实进度能够有几分了解。自始自终,老狐狸应该对自己和April的关系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也设不了“请君入瓮”的局;但他应该对自己和安梓潼的关系并没有头绪。想来好笑,自家老头子再怎么老谋深算,连自己都理不清、说不明的关系,他哪里能够想明白。要不然,老狐狸也不会赶鸭子上架,用尽手段也要把和安家的这门婚事定下来。那母亲呢,她知不知道这一切荒唐的始末?还是她也不在乎自己心里想要的是谁,只要自己早点结婚就好?
齐沐洲喝到醉醺醺的,快凌晨了才回到家里。刚悉悉索索的推开了大厅的门,一楼的照明突然被人打开,显得尤为刺眼。齐沐洲下意识用手挡住了光线,稍稍有些清醒,他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母亲,用醉醺醺的语调问:“妈,你还没睡啊?”
“梓潼煮了醒酒茶,先去睡了。我想着和你说说话,就又下来了。”齐芳从保温盅里倒了一杯茶,搁到茶几上。
齐沐洲猜到母亲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要是能够说得清楚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伤神不已呢。齐沐洲坐到了齐芳身边,默默喝着温热的茶水。
“感情的事情,本来轮不到我来和你谈。”齐芳说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洲儿,我是你的母亲,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儿子在烦恼些什么。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梓潼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你可不能再三心二意了,我不愿意看着你以后后悔。”
“妈,你要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得太离谱了?”齐沐洲乖乖喝了醒酒茶,脑子好受了一些,可是脑子清楚了,心却疼了起来。
“不要我说你也明白,梓潼是个好姑娘。就凭她义无反顾地帮助你、为你圆场,毫无怨言地包容你、掩护你,时时刻刻地关心你、照顾你,她就值得你对她好。谁家的孩子不是从小被父母呵护着长大,凭什么他们安家的女儿,就由着你来糟蹋?你自小懂事,不该犯这么简单的错误,伤害了自己应该珍惜的人。喝了茶,你就回房去吧。以后,就别再为了别的女人喝酒了。”
齐芳见儿子不做声,又轻声劝解说:“你别怪妈说话不好听。你知道吗,想到梓潼她受的委屈,我就气自己没能培养出一个疼太太的儿子。当妈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要是梓潼不值得我心疼,我哪里会数落你的过错。你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你难道要让她,过我过过的日子吗?感情的事情没有先后,不试着努力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谁才是更适合你的人。你就不能,给自己,也给梓潼,一次机会吗?”
齐沐洲沉默了良久,突然问到:“妈,那件事,你还是很介意,对吗?”
齐芳愣了愣,没有再接话。她搂了搂身上的披肩,一步步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卧房,只留给儿子一个孤独又优雅的背影。
齐沐洲愣愣的看了看手中剩下的醒酒茶,举到嘴边,想了想放下了。留下一盏灯,齐沐洲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婚房。
安梓潼已经睡着了,被子滑落到了地板上。齐沐洲下意识拾起被子,给她轻轻盖上。
直起身来,齐沐洲习惯性地挪动步子,准备到卧房旁边的书房去。这段时间,自己都是在这里睡觉的。
一直想着和母亲的谈话,齐沐洲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齐沐洲停下了脚步,突然想不起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何尝看不出她的孤独和寂寞,齐沐洲转身望着熟睡的安梓潼,默默地想。她年纪小,接触社会也不多,和自己这么一闹,不但留学不成,还得被迫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朋友和家人来了又走,没有熟悉的人能够长久地陪着她,两人独处的时候,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又总是习惯性地忽略她,虽然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她应该有许多委屈吧。为了顾全自己的事业、维护自己的形象,在公众场合,她还要学会和那些乏味、庸俗的女人聊天、做朋友,小心翼翼地应付她们的试探,随时随地大方地秀恩爱,对于不习惯名利场和闪光灯的她而言,一切确实够沉重了。她眼里满满的惊喜和自信一点点被消磨,只剩下了大片大片的疲;而自己,一直在旁观者的角度,屏蔽掉她所有的委屈,泰然自若地扮演着一个温情丈夫的角色。
“你回来啦。”安梓潼不经意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看到齐沐洲正目光沉沉的盯住自己。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是真的醒了,安梓潼慌忙在齐沐洲面前坐直了身子。
几个月了,安梓潼一直睡不踏实,但她长大以后,还从来没有认床的毛病。不知道为什么会醒来,又不愿意为这么一点小事去打扰别人,所以拖着拖着,安梓潼也就习惯了。后来,每次无缘无故在夜里醒过来,安梓潼也懒得探究这是不是在做梦,转个身,继续睡觉就是了。可在梦里,齐沐洲还没有出现过。
“老婆......”这两个字不自觉地,就从他唇齿间溜了出去。私下里,齐沐洲还不曾这么亲昵地叫过安梓潼。他没有察觉到,现在的自己,眼神里的柔和已经到了极致。
齐沐洲走到婚床边,缓缓俯下身,温柔地,一次一次地亲吻着安梓潼的脸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满脑子混混沌沌的。原来,在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日子里,这张微圆的脸蛋已经消瘦了这么多,竟能能让自己的唇瓣轻易描绘她面颊的轮廓。带着愧疚的、和迫切想要了解更多的情绪,齐沐洲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安梓潼仰着红到滴血的脸庞,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顺从地、满怀感激地接受着齐沐洲的亲吻。
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粗重的呼吸,两个人都意乱情迷起来。
齐沐洲用自己的亲吻,安抚着安梓潼的情绪,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吻痕。
感觉到安梓潼的身体渐渐放松,齐沐洲熟练地卸下两人身上的桎梏,这一夜,耳鬓厮磨,缠绵缱绻。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缓缓落在两个人相互交缠的身躯上。安梓潼带着浑身的酸痛醒来,起了身,被床单上的点点落红映红了脸颊。
“早安。”慵懒而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齐沐洲令人心悸的气息掠过安梓潼的脖颈,让她不自主地一颤。
昨晚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安梓潼只能一板一眼地回应道:“早啊。齐,齐沐洲。”
“我,很喜欢听,你昨晚那样叫我。”看着安梓潼受宠若惊的表情和红红的脸蛋,齐沐洲知道自己亏欠妻子的实在是太多,也下定了决心,要给怀里的人儿幸福,“梓潼,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等我,再让你难过了。”
“洲......”安梓潼不好意思地呢喃着自己心底对身畔爱人的称呼。这一刻,安梓潼感觉到,自己心底深藏的感情,终于光明正大地照耀在阳光下。
齐沐洲闻言,长臂一展,把小妻子搂在自己怀里。当被子遮住了两个人不着片缕的身躯,齐沐洲昂扬的反应变得肆无忌惮。
安梓潼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感受着丈夫有意无意的触碰,安梓潼鼓起勇气,跨坐到丈夫的身上。她很认真地看着齐沐洲说:“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其实,有这样一个机会,有你让我去等待,我一点也不难过。每天醒来,能够看到你熟睡的脸,就已经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幸福了。”
“老婆......”齐沐洲低低地呼唤着妻子,更加卖力地取悦着她,让安梓潼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