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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谁人肯入世

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漫天遍野的,仿佛天地都在举行葬礼,山尖阴霾隐隐绰绰,飘落的雪花,冷得刺骨,如未亡人心中的悲痛,久散不去。

我惊异于这罕见的景色,却被寒冷激得越发清醒,在三两刻的迟疑下便发觉自己衣着单薄,几近褴褛,根本抵御不了凛冽的寒风。

身体忽然没了知觉,眼皮也不受控制,疲惫的很。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

几声疑问如跌入深井的石子,除了回音再无反响。

我空洞地望着天空,半刻晃神,眼睛疼得似乎要从身体挣脱出来,只好用手心仅有的温度来回揉搓,脸颊有了一行湿意,是眼泪还是雪……

支撑在地上的手掌深深埋进雪中,使劲一握,抓了个空。我试图从雪里起身,还没站稳就被风吹倒,沉重地跌向雪堆,立刻埋没在冰冷之中。

我再无力气起来,就那样昏昏沉沉地躺着,不再作挣扎。我自问不是甘于现实的人,只是面对眼前近乎诡异的场面,失去了应变的能力。或者,应该说像我这样反应迟钝的人怎么会碰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呢。

前一秒,我,秦轩,罗夕亚,杨湘忆,不是还在“reason”的车库吗?现在又算什么,幻觉还是梦?如果是梦,应该醒来就好了吧?

我用力闭上双眼,以为终究会醒来的。

但那是个错误,耳边只有生动的风声,叫嚣着擦过我妄图试探的心。我又开始晃神了。

恍惚中,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救她吧,求你了。”这哭腔好凄惨,我虞心什么时候会被一个人这样看重?

“救不了。”是个老者。

“为什么?你可以的,以前就可以,一定可以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带着些犹豫,仿佛很不愿提起似的。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变轻了,轻得,像是感觉不到存在。

“因为她的命,她会回去的,回到原来的地方,”老者的声音沧桑而无情,随即又转换了语气,“一个人回去。”

我闭着眼竟似能联想到他隐隐透着一丝狡诈的表情,太诡异了。

“不行,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求你了,别让她走,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的,只要别让她走,求您了。”年轻人的声音,无奈、决绝还带着不得已的妥协。这该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人呀!

停顿了一会儿,世间再没声响,下一秒的回答,便是宿命的归处。

“好吧。”老者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样,但我却能听出他话中的欣喜。

他装腔作势般清了清嗓子,我一阵恶心,但胃已被冻僵。

“虞心。”一声宣告被风撕扯得七零八落。

“恩?”我当作梦一般回答。

“你想活下去吗?活在这里。”

“想。”意识模糊的我来不及捉摸其中的意思,求生的本能让我脱口而出。

“那你记住,永远不能提到过去的事情。”

这是条件吗?真是奇怪的条件,因为是在梦里的缘故吧,如果答应就会醒是吗?我好累啊。

“好,我答应你。”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因为这一声应允,往后的几年乃至数十年都让我们四个人深陷其中。我曾问他,如果能预知到以后的种种,又会不会坚持留下我。他想了很久,而后坚定地说,会,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抵挡当初的孤独,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们三个人的旅程是不完整的,难道你会抛弃我们吗,你不会的。

我笑而不语,转过头,却是流下了泪。那种怨化作泪水流走了,但他的痕迹会一直都在。

我曾以为自己失去了最美好最纯真的一段经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才发现,那所谓的惨痛的失去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小插曲,有什么怅然抵得上只剩下回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宁愿我们从未相遇,至少这样你还在这里。

至少我还能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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