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的眼神很凌厉,林冲的目光坦然纯净,一老一少就这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天,老人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胸口好像有一口气也泄了出来。
“去吧,看看你外婆。”林冲感到老人的精气神都有些外漏,说话也不再那么中气十足,疑惑的看了看已经将东西放下的父亲,然后随父亲一起走进内屋,内屋明显很暖和,烧着火炕,在这里,林冲见到了自己的外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火炕上硬是让林冲上炕,然后拉着林冲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一会儿看看闺女女婿,再看看外孙,怎么也看不够。
林冲终于在这个老太太身上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一声外婆更是让老太太喜笑颜开。炕上的温度很高,林冲坐了一会儿就脱下外套,身上已经出汗了,母亲下去准备做饭了,父亲也过去帮忙,房间里就剩下林冲和老太太两人,天冷了,老人家基本到冬天是不下炕的,前几天老毛病犯了,一家人着实是心惊肉跳的,好在虚惊一场。
老人问这林冲这些年的所有事情,几乎事无巨细,就连林冲交女朋友这事都要问,林冲红着脸,急忙摇头,上辈子从来没有到过晋城的林冲当然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而那时候母亲失业后心情一直都很不好,而这段时间母亲店里的生意红红火火,但是突然之间就接到一个晋城的电话,然后就有了林冲的晋城之行。
这时候林冲也有时间仔细的打量身边的外婆,老太太精神很好,面色虽然有些不好但是应该是大病初愈的气色,从对话中,林冲知道了老人家患的是糖尿病,所以看起来比较胖,老人家都有絮叨的习惯,从林冲上炕,一直到晚上,老人家都没有闲着,林冲下炕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已经进门坐在沙发上的外公,一杯给外婆。
老头子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好像听着林冲和老太太说话听得入神,林冲心里有气,也没管除了倒杯水也没管老头。老太太听着林冲说起当年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竟然不自主的泪眼婆娑,一直说着我娃受苦了,我娃受苦了。
然后老人回忆起当年的一些往事,林冲才郁闷的看了眼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老头儿,不知道怎么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母亲立志做一名人民教师,志愿到山里教书育人,而父亲所在的县城当年是出了名的贫困县,而爷爷也是当年县城边缘的农民,当时钢厂刚要兴办,就组织一批知识分子下乡培训这些农民一些钢厂工人的基本技能。而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时父亲读完高中,在村里算是个秀才式的人物,年轻人做事情有想法,有干劲,很快就被领导看中,推荐到培训班学习,而代课老师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一来二去,等到家里人发现,两人竟然已经直接把结婚证都领了,就因为当时自己的爷爷和外公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自己爷爷的想法是城里人毕竟是城里人,光彩礼钱咱都拿不出,而外公的想法是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放牛娃,这怎么行?于是,两位老人连面都没见,就直接否认了这门婚事,但是父母也真是被逼急了,两人一合计,直接从家里偷出户口本直接就登记了。
这一来,可就惹恼了外公,他当着两家人的面估计说了些难听话,当场将自己爷爷气的不行,随后,老头子还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将准女婿给揍了一顿,这老丈人大女婿打了就打了吧,谁知道他自己女儿不乐意了,父女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要断绝父女关系,本来想凑热闹的两个儿子一看,坏了,赶紧一个安慰父亲,一个安慰妹妹,总算将两人劝开,但是从那以后,林冲的母亲还真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往家里打过,而老头子也就当忘了有这么个女儿。
林冲的大舅当年背着父亲去林冲家里给他妹妹送钱,却被妹妹把东西直接扔了出去,无奈之下也只好回家,随后虽然联系方式还在,但是总之联系是很少了。这次也是老太太病危,一直念叨着大女儿,张国栋才连忙拨通张淑琴的电话。
听到这里,林冲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事儿大家都有错,谁也甭想撇干净,索性林冲也就不再纠结了,他还是比较理解老头儿的心情的,好不容易养大个女儿,到头来被一个放牛娃给偷偷摸摸娶走了,还弄的父女俩儿十几年断了关系,不生气怎么可能。
外面不时响起鞭炮声,林冲知道这个年要在外婆家过了,天色晚些的时候,大舅一家先回到家里,然后是二舅一家,最后小姨在知道母亲回来后也急忙跑回家,一大家子人十几年来总算是彻底团聚了,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穿着大红喜庆的唐装,从兜里摸出一封封鼓鼓的红包,先给林冲这个外孙,然后才是其他人依次一人一个。
林冲也终于将家里的人都认识了,戴着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年轻人是他的大表哥张文哲,在浙江一所本科院校读大三,他旁边坐着的一个比林冲小六岁的毛头小子是他小表弟张文武,十二岁,鬼头鬼脑的一个小家伙,小姨和母亲很像,但是比母亲白皙很多,应该是和从事的职业有关,大舅林冲还有些印象,是个很稳重很大气的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二舅则相对要文气很多,因为职业的缘故,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很安静。还有两个人分别是自己的大笑舅妈,很是和善的两个女人。
林冲可以看出这个家庭是真的很和谐,他也很享受这种有亲人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可惜父亲是独生子,爷爷奶奶也故去的比较早,餐桌上,大家的气氛非常活跃,有其是二舅家的小子,跟撒欢的小牛犊子一样,跑的就不停,没多长时间就和林冲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