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浣溪沙
笔走龙蛇,关关用一支朱红狼毫在屏风上题完字,回身坐在焦尾前,弹唱起这首《浣溪沙》。
琴声清澈纯正如翠玉,歌声温婉哀楚是璧人。刁巴干这时是真的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目光游离地找张桌子坐下,似痴傻模样。
“小二,上两坛好酒。”
“得嘞!”
不知道佼人坊的酒就比起李先生酒馆的酒如何,可刁巴干已不在乎了。
一笑喜相逢,似嫦娥,下月宫。佼人坊内闹西东,颜回高朋,年年倥偬。琼花露,颦眉心动。正情浓,群芳初上,只是酒酣中。
其实刁巴干只懂酒,他不懂琴,他也不懂诗,在他耳里只有好听不好听,就像眼里只分好看不好看两种一样。好看的女人很多,但像关关这样美到刚刚好的他还没见过,堪称极致。
我已弱冠,卿正茾年。刁巴干心底就像放了一炉红炭,待得关关退下,换了又一个美人儿,他才反应过来。
子车秋彦的菩提双锏雎鸠被放在桌上,“云中君”祁巽则坐在他正对面,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在等人。
房间里只有祁巽倒酒的声音。
“玉瓶素蚁蜡酒香,金鞭白马紫游蝉”,“紫游蝉”这酒和它的名字一样,色紫音清,酒浆灵动如轻蝉。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接着“吱嘎”声淹于楼下又一阵浪潮中。
“主子”,关关向子车秋彦福了一礼。
“公子,许久未见”,她向祁巽也福了一礼,笑靥如风。
子车秋彦道:“坐吧。”
“我们家关关越发靓丽了”,祁巽笑道,“秋彦,要不打个商量?”
“嗯?”
“让她跟我走吧!”
“你自己问她。”
祁巽抬起白玉酒杯:“关关,如何?”
“公子说笑了”,关关翻过酒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她把目光转向子车秋彦。
“主子,消息确切。你真的要去吗?”
“嗯。”他的话一向不多。
“你这是担心你家主子太弱呢还是担心本公子太弱呢?”祁巽突然插话进来,“要不,小关关你和我们一起出发?”
“那就多承公子了。”关关笑着敬祁巽一杯酒。
“祁巽”,子车秋彦警告道。
“真没劲!”祁巽端着酒杯独自走到窗边。
楼下六个娇娥在轻纱曼舞,华灯下众客正沉迷笙歌。
圣恩下的五凤城比一般城池富有得多,罗衾华服,楼贾林立。姬如烟轻纱下的双眼静如幽潭,三个丫鬟紧随其后。
祁离郡主的府邸坐落于城东,几人从客栈出来,硬是步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素馨把拜帖递进去,不多会儿家仆就迎了他们进去。
祁离不在府中,在中堂等侯她们的是将军祁肃朴和将军夫人,各自寒暄一番,待几人坐定,祁肃朴挥退下人。
姬如烟除了在邰逸人和邰音音前话比较多外,她平时并不怎么说话。此刻的她,满腹经滔,却不知从何说起。
“令师可还好?”祁肃朴打破僵局道,对这个自己掌上明珠的亲姐姐,曾经恩人的亲女儿。
“家师很好,谢伯父挂念。”姬如烟思索着,“祁离她?”
“我已经安排快马传讯了,好在永昭谷不远,再过三五日,应该就能回。”
“这些年谢谢伯父伯母了。”
“这丫头,说哪里话?”将军夫人嬉笑道。
祁肃朴:“不过,那些事儿告诉她,你可斟酌好了?”
“还未打算告之,这次出山,是得师父恩惠,带着任务的,我只是想顺道看看她。”
“你想好就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作为将军,祁肃朴胜过也败过。当年他带兵战败于猫子冲,回身只几人,眼见将全军覆没,被割首悬城,场上突然杀进一人,所过处皆残首落地,最后,他带着他,飞身而出。
那个人,就是姬如烟的父亲,人称“半步笑天涯”的姬连邕。
那次之后,祁肃朴就再未见过他。
直到三年后的将军府,一素衣娘子送来一个小女孩,只留下了姬连邕的口信。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就是他如今的女儿,祁离郡主。
祁肃朴是在前几个月才知道,这个世上祁离还有一个姐姐,水寒宫主的关门弟子,人称九天玄女的姬如烟。当然,这是锦兰的功劳。
毒手神针晁未齐依旧在柜台后沉思,他两手垂立似乎就好像真的站在那里一般。八卦血玉算盘又安安静静的摆在他的面前,钱悲秋和吴狠人已经离开,小二也被打发下去了。今天的酒馆特别清静,好像发生过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先生是这个晚上第一个进入酒馆的人,他在客堂坐下,并没有说话,他在等账房说。
账房也没有说,李先生只好先开口。
“他是刁如是的儿子。”他其实是询问,可他自己已作答。
“只有亼鹤山庄刁家的人才能把鞭子使得如此这般炉火纯青。”
“你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是。”
“如今作何打算?”
“这么多年仰仗先生,不能再给你添麻烦。”晁未齐继续道,“何况当日败的如果是刁如是,估计我还更狠辣些。”
“当年墨水心却是最终便宜了水寒宫。”
“胜者王侯败者寇,我自认不是君子,可和邰逸人比起来还是……”晁未齐叹息一声。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难为你能尘开雾净。”
“承蒙先生指点了。”
姬如烟做梦也没想到,百合回来还会带上一个人,关键这个人还是当日潇洒转身而去的殳语儿。
“紫苏,把人带下去。”紫苏只得找掌柜的再要一间上房。
“说吧,怎么回事?”姬如烟把百合留下来问话。
“是,姑娘”,百合后心发汗,“额那位据说是宫主的外甥女。”
“师父?外甥女?”
“该是这样的。”百合一直见惯姬如烟冷静自持,姬如烟突然提高的语调让她有些后怕。她只能继续解释,“她说是哑姑姑的女儿,宫主已经验明身份了。”
“所以你就把她带来了?”
“属下有错。只是宫主吩咐,说她对查墨水心一事儿有益。”
姬如烟背转身:“你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