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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早上吃过饭,婉秋跟姑姑打听了林浩家怎么走,便从姑姑家出来,往林浩家走去。林浩家在村子的最南边一排房屋的中间位置,院门朝北。远远的就看见林浩家的菜园,土垒的围墙里,玉米正迎风摇摆,豆角腕儿顺着玉米秸爬的很高,滴里嘟噜地结着一串串一排排的豆角。旁边的西红柿秧被又大又圆的果实坠得弯下去,红的,绿的,黄的西红柿迎着阳光,光滑圆润。各种蔬菜种满了菜园,果实累累。婉秋用力的推了推木条钉成的院门,故意弄出声音来,以试探院里是否有狗,仔细听听,没有狗吠声,婉秋才放心的推开门进来,回身又把院门关好。转回头,看见林浩站在房屋的东山墙边望着自己,林浩穿着一件蓝灰色的上衣,一条深蓝色的长裤,已经洗得发白了,但非常干净,脚上一双绿色的胶鞋。清秀中透着一股倔强的面庞,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薄不厚,剑眉高挑,鼻梁挺直,下颌隐约一圈淡青色的胡茬,长身玉立,站在上午的阳光里。婉秋端详着林浩,想起昨天夜里姑姑的话,心想:“他的确长得挺好看,俊俏中透着一股英气。”

林浩朝婉秋走过来,婉秋闻见一股清爽的香皂味,不知怎么,这味道在婉秋的心里激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林浩说:“来了。”

婉秋说:“嗯。”

林浩说:“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呢。”

婉秋说:“打听了好一阵呢。”

林浩领着婉秋往院里走,婉秋问:“你家有没有小狗?”

林浩说:“放心吧,没有狗。”

这时林浩的弟弟跑出来,妹妹跟在后面,林浩的弟弟跑到婉秋跟前,笑着围着婉秋转。婉秋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边走边说:“你家院子真干净。”

林浩的弟弟在旁边大声说:“我哥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扫院子哩。”

林浩朝他挥挥手,说:“别瞎说。”

弟弟瞪大了眼睛说:“本来就是啊。”

妹妹跟在旁边,笑眯眯的不说话。

林浩红了脸,婉秋扭头看着林浩,笑着打趣他:“没想到你还这么勤劳。”

林浩笑着用手搔搔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说啥。几个人簇拥着婉秋来到屋里,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非常整洁,一看就知道女主人很要强,持家有方。林浩的父亲出去了,母亲在炕上做针线活,听见说笑声,抬头看见林浩兄妹簇拥着一个少女进来,婉秋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婶儿。“

林浩赶紧给母亲介绍说:“妈,这是婉秋。”

林浩的母亲虽然经常听见家里人提起杜婉秋的名字,但却从未见过她,今日一见,心里顿时又生出几分喜爱。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来到炕边上,热情的伸手拉婉秋的手,说:“来来来,快上炕。”

婉秋在炕沿坐下,婉秋的母亲穿鞋下地去给婉秋倒水,婉秋赶忙站起来拦住,说:“婶儿,不用忙了,我不渴。”

林浩的母亲拉着婉秋的手,让她在炕沿上重新坐下,然后转头对林浩说:“快去摘点海棠果。”又叫林浩的妹妹去摘些西红柿。

林浩见母亲如此喜欢婉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领着弟弟去南园子的海棠果树下,挑一个朝阳的树干,使劲摇晃,小灯笼似的海棠果噼里啪啦的掉到草地上,弟弟帮忙把海棠果捡起来,林浩发现两个人拿不了那么多,就让弟弟回去拿个小筐,不一会儿,弟弟提着一个小筐跑过来,两个人把地上的果子捡到筐里,提着筐子进屋,林浩找了一个盆,把海棠果倒到盆里,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把果子洗干净,然后找了一个干净的小盆,把果子装进去,端进里屋,放到婉秋面前,婉秋抬头看了看林浩,温暖地笑了一笑,弟弟靠着哥哥站着,好奇地看着婉秋。

林浩的母亲拿起几个海棠果放到婉秋手里,说:“来尝尝。”

婉秋接过海棠果,连说:“好好。”

自己手里留下一个,另外几个递给林浩的弟弟,弟弟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婉秋笑了,说:“来,你也吃吧。”弟弟才接了过来。

林浩的母亲一脸慈爱的端详着婉秋,嘴里不住的自言自语道:“这闺女咋长得这么好看呢?学习还那么好。”

婉秋被说得羞红了脸,这时林浩的妹妹端着一盆西红柿进来,林浩的母亲又让婉秋吃柿子,婉秋接过柿子又放下了,手里拿了一个海棠果吃着。林浩的妹妹笑盈盈的看着婉秋,婉秋觉得她特别乖巧可爱,便伸手拉她过来坐在炕沿上,问她:“你上几年级了?”

林晓慧细声细气地说:“五年级了。”

还没等婉秋问,林浩的弟弟就大声说:“我上二年级。”

婉秋问他:“上学好不好玩?”

林浩的弟弟一本正经地说:“上学好玩,上课不好玩。”

几个人都被他逗乐了。

林浩的母亲越看婉秋越喜欢,问道:“你爸妈身体都好吧?”

婉秋说:“挺好的。”

林浩的母亲又问:“你多大了?”

婉秋望了林浩一眼,说:“我和林浩一样大。”

林浩的母亲不住得上上下下的大量婉秋,婉秋有点害羞了。

林浩赶忙替婉秋解围,说:“我的书都在这里,你想看啥自己选。”

婉秋顺着林浩的手指看去,炕上有一个红漆箱子,箱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堆书,有课本和练习,还有一些小说和诗集。婉秋说:“你还喜欢读诗?”

林浩说:“我爸喜欢,我也看一点。”

婉秋惊讶地说:“叔叔还喜欢读诗哪?”

林浩笑道:“我爸不光喜欢读,还喜欢写诗。”

婉秋说:“现代诗吗?”

林浩说:“主要是古体诗。”

婉秋笑着说:“真不简单,你家叔挺有才的。”

林浩的母亲笑着说:“有啥才?也不能当饭吃。”

婉秋说:“婶儿你可不能这么说,咱这是在农村,要是在城里,写诗一样能赚钱。就算是爱好也挺好,陶冶情操。会写诗的人都有诗人的气质和胸怀,与众不同。”

林浩的母亲听了哈哈大笑,说:“这闺女说话也这么好听,他爸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不知道要乐成啥样呢。”

几个人都被林浩母亲的话逗笑了。

林浩的母亲说:“当年就因为写诗,林浩刚出生三天,他爸爸就被抓去乡里,在大会上受批,还被打成重伤。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受了那么多罪,还是喜欢这些玩意儿。“

婉秋惊讶地听着,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去批斗一个爱好诗书的人。

婉秋说:“受了那么多罪,还能坚持写,说明叔是真的喜欢。”林浩的母亲叹了一口气。

婉秋挑了一本小说,起身告辞。林浩的母亲拉着婉秋的手非要留下来吃饭,婉秋借口说有事才推脱了出来,林浩送婉秋出了院门,一转头见弟弟妹妹也跟在旁边,朝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送送。”

林浩和婉秋并排走着,林浩觉得既甜蜜又自豪,他知道很多人在看着他们,就让他们看吧,他陶醉在此刻的甜蜜的幸福里。

婉秋说:“你们家真好。”

林浩说:“你真这么觉得吗?”

婉秋说:“是啊。你们家特别温馨、快乐,你们一家人在一起感觉特别融洽,温暖。”

林浩说:“嗯,是挺开心的。我们家虽然穷,但特别团结,温馨向上。”

婉秋说:“你家婶儿一看就是特别和善开朗乐观的人。”

林浩说:“是,我妈心直口快,但心眼儿特别好,我爸更是老实善良,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穷,夏天的傍晚全家围坐在院子里啃玉米干粮、喝着苞米碴子,黄瓜丝拌大酱!有一次,忽然进院一家山东来的讨饭的,衣衫褴褛,一男一女,领着三个小孩子,年龄跟我们一般大,大的不过十岁!爸爸给了一碗小米又赶紧取来一盆苞米!并告诉我们先别吃了,让他们一家上桌吃!他们一开始还很拘谨,后来一拥而上,吃得那个香啊!我们都直咽唾沫!吃罢,天黑了,爸爸带他们去学校的集体宿舍投宿!那天我们家都没吃饱饭,但却更加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妈妈孝顺爷爷,那时家里穷,吃不得面食细粮!用苞米换几匝挂面,都得一次煮半匝给卧床的爷爷吃,剩下的面汤给我们泡在小米饭里,面的气息那个诱人啊,入心浸肺啊!直到现在吃面还要闻好久才吃,而且由于大口吃得快而总噎着!”

婉秋笑着,说:“真是可亲可爱可敬的一家人,真羡慕你。”

林浩惊讶道:“你咋还会羡慕我?你样样都比我强。”

婉秋轻轻叹口气,没说话。

俩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婉秋姑姑家门口,婉秋停下来,林浩心里很不舍,婉秋说:”等过几天看完了再还你吧。“

林浩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我爸一直想让我转学。”

婉秋说:“哪个学校?”

林浩说:“永平中学。”

婉秋说:“哦,那个学校听说挺好的,我哥就在那上的中学。”

林浩说:“你怎么看?”

婉秋说:“你不想转吗?”

林浩说:“也想也不想。”

婉秋说:“为啥?”

林浩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婉秋说:“你嫌离家远吗?”

林浩说:“也算是吧。”

婉秋说:“当初我爸也想让我去永平上学,但是又觉得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就凑合着在这里读了。你们男生应该好一些。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肯定会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林浩说:“要不你和我一起转学去永平吧。这样我们可以相互照应。”

婉秋笑了,说:“我就算了吧,我想在这里试一试。”

林浩说:“那我也不转了,就在这念吧。”

婉秋想了想,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应该尽一切所能去考重点高中,将来考上大学,不光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我们的父辈的期望。像你爸和我爸那么喜欢文化知识的人却没办法过他们向往的生活,不得不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依靠土地去生存,现在条件好了,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努力就可以读书,就有机会上大学,将来可选择的范围就更宽阔。我们应该努力为自己负责。”

林浩默默地听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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