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器山距迎新轩不过数十里之遥。二人缓缓而行,一路上讲些江湖见闻,颇是投契。周璟询问本门的一些情况,玄风一一作答。
二人聊得甚是投机,玄风忽叹了口气道,“周璟,你我一见如故,大可敞开心扉,知无不言,你说是么?”
周璟笑道,“弟子幸蒙师傅收列门墙,自当倾意追随。若有驱使,纵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玄风正色道,“修道以来,我阅人多矣,狡诈之徒比比皆是。你我有缘相识,虽然时日无多,亦知你绝非虚情假意之辈。周璟,你投入本门,实非明智之举!”
周璟不由一惊,诧道,“师傅何出此言?”
玄风怅然道,“都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唉,便是身居门派之中,又岂能高枕无忧?周璟,本门有一近忧,若不能力挽狂澜,便是天大的祸事……”
周璟讶道,“委实不知,请师傅明示。”
玄风道,“我鲁国共有三大修仙门派,本门乃是其一,另两派是无尘峰与御剑门。目下三派局势,你可知晓么?”
周璟道,“弟子只知三派实力相当,互相牵制,成鼎足之势,个中详情,并不深知。”
玄风忧色溢于言表,道,“当今三派之大长老,同属化婴后期,故目前尚能并驾齐驱,互不上下。然此三人中,以本门大长老年事为最高,距离分神亦最近,倘大长老顺利进阶,则本派可一枝独秀;否则必最先陨落,则本门势必实力大堕,再不能与两派分庭抗礼,不但如此,恐怕尚有灭门之灾!”
周璟道,“本门只有大长老一位化婴么?”
玄风道,“不错,本门大长老之下,修为最高者自然是掌门,然她只是凝丹后期,三五十年内,怕是进阶无望。若大长老陨落,本门便再无化婴,岂不堪忧?”
周璟道,“大长老尚有多少寿元?”
玄风沉吟道,“此事我亦不深知,大概有二十余年吧。唉,危在旦夕啊!”
周璟苦笑道,“难道我如此命薄,竟要遭遇第二次灭门么?只望大长老吉人天相,若二十年间成功进阶,则大祸可消弭于无形了。”
玄风黯然长叹,道,“进阶分神,需要渡过天劫,谈何容易!”
周璟忧虑道,“若大祸难免,师傅有何打算?”
玄风叹息道,“我又能如何?只能与本门共存亡罢了!唉,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
周璟道,“师傅,弟子觉得,修仙本是为长生,我们修炼至今,并非易事,岂能坐以待毙?难道不能早日逃走么?”
玄风愕然道,“逃走?我没想过……唉,过一日算一日吧。”
正说话间,符器山已在面前,二人遂停止交谈,按落云头。
符器山,顾名思义,乃是掌管各种符器的重地,地域甚是广大。二人甫到山脚,只见其管事玄英已亲率几名弟子,立于山门等候。原来玄风在动身之前,曾以飞信传书,告知于她。
那玄英端庄秀丽,目光深邃,颇为干练。此时见玄风与周璟到来,遂含笑迎上去。
玄风快步上前,拱手道,“师姐,小弟又不是头一次来,何敢劳师姐大驾亲迎?”转头对周璟道,“周璟,见过玄英师伯。”
周璟赶紧上前施礼。
玄英端详了下周璟,对玄风笑道,“师弟,你的新弟子已然筑基,果然不错啊!”
玄风看看周璟,笑了一笑,对玄英道,“师姐果然慧眼如炬,就知道瞒不过你。师姐,不敢相瞒,小弟此行,正是为他化缘而来。”
数人边走边说,已进入符器山内厅。
玄英屏退左右,对玄风笑道,“师弟的运道真是值得恭喜了,你可捡了个便宜!”
玄风乃将周璟来历约略述说,又笑道,“我这个便宜师傅嘛,当得有点莫名其妙。师姐贵为符器山管事,财大气粗,是否应拿点见面礼出来,免得被人耻笑做师伯的小气?”
玄英微笑道,“你果然是来化缘的。周璟,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璟面色恭谨,道,“弟子于数年前筑基后,便无寸进,因此想寻一种上乘功法。”
玄风听了他的话,不禁暗暗颔首,心道孺子可教也。
玄英审视下周璟,摇头道,“以你之资质,若修习上乘功法,难度超乎想象,我劝你不如选一种普通功法,进阶更容易些。”
周璟毅然道,“不瞒师伯,弟子亦自知天资愚笨。然弟子曾闻,‘法其上者得其中,法其中者得其下’,因此,弟子愿法其上!”
玄英笑道,“果然其志可嘉!好!好!”又向玄风道,“师弟,我便将混天神功传授与他,你看如何?”
此言正中玄风下怀,他抚掌道,“好啊!周璟,还不谢过师伯!”
周璟见玄风神态,情知这混天神功必是了得,心中大喜,遂赶忙拜谢。
玄英很是欣赏周璟,取出一个记事笺给他,又叮嘱道,“这混天神功是我前年外出游历之时,偶然所得,共有九重,威力之大,不在我与玄风师弟所习功法之下,只因我们不便一心二用,故没有修习。你回去后,要勤加修炼,不可偷懒,将来大成之日,须当记得报效我雪莲门!”
周璟赶紧施礼,道,“弟子谨遵教诲!”
玄英令周璟先到门外守候,待他出去后,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对玄风道,“师弟,我近来实是忧心如焚。大长老年事已高,掌门师姐进阶尚远,我雪莲门委实有不测之忧,祸在眼前啊!”
玄风亦叹息道,“师姐所虑极是,小弟亦为此夙夜忧叹,不知师姐有何计较?”
玄英眉头紧蹙,道,“我门千余弟子,命运系于大长老一身。昨日掌门与我去拜访大长老,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因此不曾相见,却教人传来口信,令我们务必抓紧布置护山大阵。师弟,你道护山大阵可救得了本门么?”
玄风沉吟道,“本门护山大阵若布置停当,自然功效非凡,可我依然担心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玄英道,“我也如此想。师弟,若果然大难临头,不但本门千余弟子在劫难逃,你我亦必玉石俱焚,可惜百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玄风苦笑道,“那又能如何?只望大长老进阶成功吧!”
二人相视,都是忧愁万分,无可奈何。又说一会闲话,玄风便起身告辞。
周璟随玄风返回迎新轩,已是日暮时分。玄风自回住处去了。
周璟自筑基之后,已然虚耗数年光阴,当下更不拖延,连夜便开始研习玄英师伯所赠的记事笺。
这混天神功果然了得,他对着记事笺研习良久,只觉得字字深奥,句句难解。幸好他求道心坚,兼且聪颖过人,毅力非凡,耐心逐字逐句探微寻幽,不肯松懈。经过一夜苦思冥想,天亮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收起记事笺,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刚刚醒转,本欲练功,却见门外有一个身影,便出门去看。
李桐正在门外徘徊,见他出来,迎上前笑嘻嘻地道,“师弟真是睡仙,我已来两趟了,你竟睡到这个时辰!”
周璟歉然道,“原来是师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他真正的修为,自然远胜李桐,然而在雪莲门中,目前只有玄风和玄英知悉这个秘密,他自然称李桐为师兄了。
李桐笑嘻嘻地道,“师弟真是客气,你我谊属同门,且请随便些,不要拘谨。”他忽然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道,“师弟,你我困于山上,日夜打坐练功,实是气闷得紧。今夜师傅要去掌门处议事,一时三刻不能回转,我们便趁此良机,下山走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