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人群一乱,阿玉便被挤到了外圈,此刻正呆呆的站在一棵枝桠繁茂的大桑树下,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祭火。
扑棱棱的声音自头上响起,几片桑叶飞落。楚王的脸猛的出现在了阿玉眼前,他腿倒挂在树杈上,脸和阿玉的脸几乎就要贴上。
阿玉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楚王的挑了挑眉毛。这么近的距离一般人都会不适,况且这突然出现的一瞬也足以让人吃上一惊了吧,可这个阿玉却好似石头人一般,就连瞳孔的大小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哪里是个傻子,简直是丢了魂的死人啊。”因为倒挂着,楚王声音有些嗡里嗡气的,他扬手啪啪啪的拍在阿玉的脸上,眼睛则直直盯着阿玉的眼睛。
阿玉依旧纹丝不动,就连瞳孔都没有收缩一下。
拍了能有十多下,阿玉的脸被打的通红,楚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从树上一跃而下:“你继续在这戳着吧,孤走了。”
拍了拍身上的桑叶,楚王抬脚往桑林深处跑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楚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阿玉仍然望着燃火的祭台,黝黑的瞳仁倒影着赤色的火光,这让她木然的脸上多了份虚假的生气。
楚地大夕向来由午夜子时开始,到天明结束。
当东方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荆山氏的祭祀进入了尾声。荆姬唱着巫歌将云中君送走,一切按部就班结束后,荆姬便赶紧带着奴仆回到了老宅,去照顾荆家主仲荆山的伤势去了。
人群离开后,桑林中便只留下互相看好的男男女女,他们两两聚在一起,扭扭捏捏的走入密林深处互道衷肠。没过多久,祭台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烟气缭绕未散,山风清冽刺骨.
阿玉依旧呆站在山坡上,孑然一人,风吹的身上衣衫猎猎作响。她立在那里,就好像兵荒马乱后仍然苍劲屹立的一杆旗。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来,阿玉的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瞳孔收成了针尖大小。
下一秒,阿玉僵硬的抬起腿,冲着那余烟缭绕的祭台一步步蹒跚着走了过去。
火祭的祭台外围由石头累成,里面搭台子的桑木又抹上了厚厚的油脂,极其易燃。经过一晚上的燃烧,石头圈子内里只剩下累累的树干灰烬。
阿玉脚踩在厚厚的灰烬之上,不时碰出一两颗火星,刮到半截内里还有余热的木炭,她就这么在石头圈里走来走去,最后才在石圈最中央停了下来。
脚下是一具已经烧焦的骸骨,骸骨身形扭曲,裹在灰烬之中。看得出这尸骸被烧死之前的痛苦挣扎,这便是昨儿代替阿玉上了祭台的祖母丹婆。
阿玉缓缓蹲下身子,脸色木然的在尸骸身上四周摸了起来,没过一会,她便在尸骸身子底下翻出一块色泽莹润的白玉玉琮。
玉琮内圆外方中间通透,大小形状宛如扳指,玉琮莹白色的玉质中杂着丝丝鲜红色的血线,迎着光看这玉琮,其内的血线竟可随意自然流动。
阿玉将玉琮收回怀中,再没看那丹婆的尸骸一眼,她缓缓起身,继续迈着僵硬的脚步朝着荆山氏老宅走去。
荆山氏老宅自然坐落在荆山之上,离祭祀云中君的那片桑林不过只隔着一个矮矮的山头,可阿玉脚步僵,走的慢,约莫小半个时辰她才回到了家门口。
就在阿玉刚刚踏上门前石板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烈马嘶鸣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子劲风袭来。
有人骑着马从阿玉身后朝着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