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一片一片静悄悄的,空气中的水汽还没有消散,到处湿哒哒的。
“小姐!小姐!”
密林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小书童气喘吁吁地跟在另一名少年的身后,不过很明显这两人就是女扮男装,而且正是当时与千夜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刁蛮小姐丁兰。一年多不见,这个小丫头出落得越发动人、清秀起来。
丁兰回过头双手叉腰脸不红气不喘地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老是偷偷跑出来玩,又跟着她大哥学过些拳脚功夫,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
“小姐,我们回去好不好,大公子肯定又来抓你了。”那个丫鬟长得也是小巧玲珑,看来比丁兰要大上两岁。
丁兰撇撇嘴给了丫鬟一个白眼,然后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会回去,那个老头子又要把我嫁给那些我不认识的小白脸,不就是有点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说了,我有心上人。”
“可是小姐,你的心上人在哪儿?”那丫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丁兰神秘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轻语:“他当然是在我的心里。”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远,草木也越来越深,她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正走着,不知道脚下是什么东西被草丛遮着,她也没有看到就被绊倒了,不过身上倒是没有受伤。她回头,好奇地扒开草丛,却发现那里趴着一个男人。
“呀——小姐,这这这......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丫鬟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蹦躲到了丁兰的身后,哆哆嗦嗦地问。
“起开。”丁兰一把推开丫鬟,“他的身子还是软的,应该还没死呢。哼,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活不过三天。”
“小姐,你要救他吗?”
“你傻啊,本小姐正在逃亡中,哪里还有时间救人啊!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什么要救一个我不认识的还得不到报酬的人啊!”
看着丁兰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那个丫鬟小声嘻嘻地笑了:“小姐,我觉得你越来越像老爷了。”
“胡说!”
丁兰伸手佯装要打她的样子,吓得那个丫鬟连忙跑到了一边。话虽如此,可丁兰还是忍不住蹲下查看起那人的伤势来。
“喂,过来!”看到那人的脸丁兰身子猛地一震,“帮我把这个人扛在我的肩上。”
“啊?”那丫鬟吃惊地盯着她走了过来,“呜哇,这个人的脸上好长一道伤口,那么深一定会留疤的。啊!他不会是从悬崖上,摔摔摔......摔下来的吧?”
“别废话,快点!”
“哦。”
那个丫鬟不再废话,她将那个人扶起来与丁兰一起,一人一边扛着对方的肩膀往来路去。
“王爷,你看你看!”
乔落茵笑眯眯地朝着傅名奕跑过来,他一脸温柔地张开手温柔地想要将她拥抱进怀中,可是突然间他的手中不知为何就推开了她。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乔落茵摔倒在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扶起她,满身是血的千夜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看到乔落茵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张了半天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而他的腿,竟连移动都做不到。
“茵茵。”千夜的手抚摸在乔落茵的脸上,“跟我走吧,我们到一个没有人没有痛苦的地方。”
“乔落茵,不要去!”
傅名奕伸着手想要将乔落茵留下来,可是乔落茵只是失望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就同着千夜消失在远处......
“乔落茵!”
傅名奕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气喘吁吁地看着烛火半天才平息下来。
“师弟,你做噩梦了?”
云逸坐在一边放下手中的夜宵,本来是想来看看他的,没有想到他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自从乔落茵下落不明之后,傅名奕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整天昏昏沉沉的,在这样下去恐怕太子之位真的就是傅青松的了。
不过说实话,就连云逸自己都非常担心乔落茵,她什么都不会,虚弱而心软,最重要的是现在生死不明。那时,他的儿子刚好出生,他回到了家乡没有在王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喝口茶吧。”云逸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傅名奕,“明日出发到天皇城,你若还是这样的状态恐怕太子之位就......”
“无碍,师兄,派去找寻乔落茵的影卫还没有回复吗?”傅名奕的眼神死气沉沉,“落茵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却还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想必,是她故意躲起来了吧。”
云逸沉默着看着他,虽然他是自作自受却也真的很可怜。他从袖口拿出一块系着红色绳子的玉葫芦放在傅名奕面前的桌子上,长叹一声道:“这是今日影卫送回来的,他们说这是在乔落茵之前居住的山中小屋寻到的,不过他们说那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傅名奕的神色一惊,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条红绳,绳子非常新也非常干净,乔落茵几乎每过一季就会换上一根绳子,玉葫芦虽然缺了一点可依然温润平滑,只是稍微沾了些灰尘而已。
乔落茵十分珍惜这块玉,总是挂在脖子上的,之前还差点为此丢了性命。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东西恐怕就是她丢弃的吧。
傅名奕拿出一直放在袖口里的青色扇子,上面吊着一块青色的貔貅吊坠,正是乔落茵送给他的。他自嘲地苦笑一声,红了眼睛却没有落泪。
他真是后悔自己没有给乔落茵一块更好的玉佩,这都是他准备扔掉的了,她却如此珍视。想想自己,给她的玉佩是真的,感情却模模糊糊,她给他的玉佩是假的,可是感情却是真真切切。
人,真的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
喝了口茶水,他站起来走到了卧榻旁对云逸道:“师兄不必担心,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冲动了。对了,你的儿子是叫云墨是吗,真是好名字。”
“说起来,师弟你还没有给小公子取名字吧。”云逸笑了笑,“毕竟是你的儿子。”
“是啊。”傅名奕抬头看着房梁失了神,片刻之后他才道:“那孩子就叫傅胤琛吧。”
“胤琛,很好。那师弟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云逸将傅名奕书房的门带好,看向站在门口的秦娇,他轻叹一声道:“小公子的名字是傅胤琛。”
“多谢云公子。”秦娇俯身一礼,“......请问找到乔落茵了吗?”
云逸摇摇头,随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还担心她?”
“没有,那我就先退下了。”秦娇笑了笑转身缓缓离去。
经过几天的颠簸,傅名奕和云逸一同来到了天皇城,林飞花也抱着孩子跟着他一同来到了这里,不仅是他们,还有很多的官员都陆陆续续地来到这国都,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参见曜王殿下。”乔员外满脸堆笑地朝着傅名奕走了过来,“哦,曜王妃抱着的就是小公子吧,看起来真是聪颖的很啊。”
傅名奕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乔落玢,冷笑道:“乔落茵失踪了,不知道乔员外是否担心。”
“啊,老臣确实很是担心,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女已经准备在后日启程往玖兰城去,在洛神苑中她一定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变得更加出色。”
傅名奕的心中有些不悦,却又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现在的他恐怕也没有这个资格去为她出头。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安安静静地站在两侧,为首的是各位皇子,除了已经出阁的公主和几位已经不在的皇子,剩下的皇子公主们齐刷刷地都在殿上,十分隆重。
看着面前的情况,云逸在傅名奕耳边低语道:“师弟,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对啊。不说太子,就连平日里最懒散的十七皇子都在这里,恐怕是要宣布什么大事吧。”
傅名奕严肃地点点头,抬头再看龙椅之上,傅容华脸色苍白地端坐着,时不时地会咳嗽两声,看起来身体非常差劲。
“咳咳......”
“皇上。”站在一旁的太监赶忙奉上热茶,“皇上,用不用吃药?”
“下去吧。”傅容华摆了摆手,喝口热茶之后才对众人开口道:“今日众爱卿与众皇子、公主都在这里,朕有一件事要宣布。大家也都看到了,朕的身体状况日渐衰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掌控国政。咳咳......咳咳咳......”
此语一出,下面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吃惊地看着傅容华,也都纷纷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太子傅青松与曜王傅名奕,这两人是最有机会成为下任皇帝。
傅名奕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现在听了这件事他也只是绷紧了脸,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可是,他侧目去看,傅青松的脸上带着自信而又惬意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生气,说到底乔落茵的消失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却竟然无动于衷。
这时,傅容华似乎也好了一些,接着道:“这玖月国的皇帝之位就由太子傅青松继任,三天之后举办登基大典。另外,孟将军守卫边疆有功,孟家二小姐知书达理、倾国倾城,朕就赐婚她与太子殿下,后日成婚,太子继位时封慧娴皇后。”
“皇上圣明。”
众人参拜,其他的几位皇子虽然有些不服却还只能够乖乖低头,傅名奕瞟了傅青松一眼,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登基大典之上,傅容华因为身体抱恙并没有参加,由皇后,不,是太后安宁玉来亲自举行。
傅青松穿着亮黄色的龙袍,头戴龙冠威武自傲地缓缓走进大殿之中,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配上这龙袍龙靴,更是英俊不凡。以邹越为首跟在他的身后九位太监,都是他的亲信。
然而紧跟在他身旁的,自然是昨日他才刚刚迎娶的太子妃,也是现在的慧娴皇后——孟飞雪。孟飞雪身穿绣着九头飞凤的暗紫色华服,头插凤簪青玉步摇,娇俏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有些紧张地一直深呼吸。身后的陪嫁丫头们低着头胆战心惊地捧着她拖在后面的衣摆,大气也不敢出。
来到龙椅之上,傅青松从太后安宁玉的手中接过玉玺举过头顶,转身面向众位大臣和皇亲国戚,只看呼啦啦一声,众人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畅快。
傅青松低头俯视着下面的人,不论平日里服他的,不服的,就连最为骄傲的傅名奕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令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是,他的心中还有着无法磨灭的伤痛与空虚——
落茵,若是站在我身旁的是你的话......
傅名奕和云逸骑着快马回到了玖兰城,傅容华很是喜欢傅胤琛这个自己的皇孙,赐给了林飞花很多东西,还留着她们在宫中多住几日,她们也就留下了。而傅名奕还有要事处理,就带着云逸先行赶了回来。
这一夜,傅名奕与云逸在曜王府喝得酩酊大醉,他不断回忆起乔落茵在他身边的种种情形,有时笑有时叹,虽然红了眼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落泪。只是,想起乔落茵那时在他身边吵闹,他就很是怀念罢了。
“落茵,不要走......”
喝醉了的傅名奕趴在桌子上不停地低语,云逸虽然也喝多了却还是先醒过来,他将他扶到床上躺下轻叹一声,为他盖上被子摇了摇头悄悄地离开了,傅名奕的情况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