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扈暴动终于以乔落茵的死去落下帷幕,千夜依然稳坐在领主之位,而剩余的族长们则更为忠心。
玖兰城,永生堂中,翠竹如林花草如海,到处都是蝴蝶在上下飞舞不止。
两名侍女扶着一名全身是血的娇小女子进到一旁的草药房中,为她沐药浴清洗身上的血迹。看着她腹部的伤口,几位侍女相视一眼,不由得怜惜起来放轻了动作。
屋外,紫陌心绪不宁地坐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拿着一副药草递给了他,然后俯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我已经通知了大公子,想必不过多久他便会来到这里。”
“好,退下吧。”紫陌挥了挥手,这里是湫扈城安插在玖兰城的眼线,也是一个联络站,而不同于其他的联络站,这里的人都是当时御灵族幸存的人,他们被千夜找到以丰厚的报酬聚集在此处,是一只绝不会背叛千夜的力量,他之所以敢如此名目张胆地将乔落茵带回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将手中的药交给侍女,紫陌烦躁地坐在门口低下了头,他的手中依然握着带着乔落茵血的匕首,轻叹一声。
不一会儿,单星叶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他是从后门进来,一见紫陌便急匆匆地冲了过去皱眉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落茵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因为那个领主?”
听到他的话紫陌皱了皱眉头,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他站起身来盯着单星叶冷声回到:“你不用这么质问我,我不是你的奴仆!你以为她受伤是我弄的吗?领主又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她是不是纵灵使?”单星叶顿了顿才幽幽道。
紫陌不语,只是冷漠地转过头生气地坐下不再说话。
突然,千夜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分外的虚弱。他急匆匆地想要去看望乔落茵,可是见紫陌还在门外坐着他便知道乔落茵还未脱离危险。
“参见领主。”紫陌跪了下来。
千夜双目无神地扶起他随意坐在了一旁的地上,一脸颓然的样子。
屋内,乔落茵泡在药筒中,血染红了桶中的水。守在她身侧的两名侍女见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后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运功输进乔落茵的身体里。
乔落茵的脸色一片苍白,就连一向红润的唇都失去了色彩,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一张一合很是痛苦地喘息着,她紧闭的眼落下泪来迷迷糊糊地喃喃着什么。
“春,你听到她在说什么吗?”红衣女子疑惑地皱眉道。
绿衣女子摇摇头叮嘱道:“秋,集中注意力,不要说话。”
乔落茵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本来就极为纤细的身体此时更是摇摇欲坠。突然一声闷响,两位侍女被弹开来,乔落茵也跌倒在水中。
“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声响,紫陌担心地敲打着门板。
春爬了起来摇摇头,朝着门外大喊:“没事的!”
这时秋也爬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乔落茵虽然没有半点武功可是身体却很自然地抗拒着她们的力量。与春相视一眼,她们继续开始为她输送内力。
千夜的手紧紧握拳,心里担心得要命,他多想要亲自为她疗伤,可是此事只有女子才可以为她去做。而且,他的内力已经为她输送过多,怕是她再也承受不住。
单星叶警惕地盯着千夜站在一旁,他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都会拔出。
又过了好一会儿,春和秋才打开了门,她们扶着换好衣服的乔落茵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和乔落茵相同,她们的脸色此时也是一片惨白。
千夜慌忙地接过摇摇欲坠的乔落茵抱在怀中,春和秋便也没有了力量再支撑自己,而倒在了地上。店内的伙计赶来扶起春和秋将她们带去休息,千夜则将乔落茵放在了屋内的床上。
单星叶跟了进来,千夜笑了笑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昏倒,还是紫陌赶忙扶着千夜的手臂担心地看着他问:“领主,你没事吧?”
千夜看看昏迷中的乔落茵笑了笑,他刚刚把过她的脉知道她已无性命之忧,也终于放下了心。他任由紫陌搀扶着站起身,回头看着单星叶他虚弱地叮嘱道:“虽然你不归属我管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她,因为这也是你们一族的使命。我还有事情要做,现在不能陪着她,但是告诉她,不久之后我会守护在她的身边的。”
单星叶不说话,但是看着千夜的眼神很不友善。
紫陌看着单星叶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千夜突然咳嗽起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架起他就往外走。
回头,千夜深深地看着仍在昏迷中的乔落茵,苦笑一声。
单星叶走近乔落茵的床边坐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要守护的人竟然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他的心情竟尤为复杂。
“王爷......”昏迷中的乔落茵无意识地呼唤着,泪划过眼角落了下来。
待到乔落茵悠悠转醒已是第二天正午,看着陌生的房间她真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当她起身,腹部还是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楚提醒着她之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她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虽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可是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姑娘,你不要乱动。”春端着药碗一进来正看到乔落茵站起来,她慌忙地放下手中的药将乔落茵扶着躺在床上叮嘱道:“姑娘,你现在可不能起来呀,你的身体还没有好不宜运动的。”
乔落茵扭头看着春疑惑地问到:“这位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呃。”
“这里是玖兰城,你不用担心,右使阁下已经都吩咐好了。”秋紧跟着拿着金创药走过来坐下,伸手就要解乔落茵的衣物,见她躲闪秋才微微笑道:“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乔落茵虽然很是疑惑,但是现在的她身受重伤要钱没钱,别人又何须再伤害她?松开手,秋解开了她的亵衣露出她粉色的肚兜,而左腹上有一个虽然不大但是很深的伤口,秋拿起药为她包扎起来。
看着乔落茵死死咬住的嘴唇,春咧了咧嘴很是害怕地低声道:“姑娘,你若是痛的话喊出来也无碍的,这样忍着也太苦了你了。”
乔落茵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始终都没有吭一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床上的单子狠狠撕扯着,冷汗淋漓。
秋看着乔落茵这样也不由得心疼,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更轻了些。
等到上好药包扎好伤口,乔落茵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几乎没有了知觉,她倒在床上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口,气喘吁吁。
“姑娘,你这几天可要好好休养才是,所以不要随意走动以免伤口恶化。”秋起身看着乔落茵为她擦去汗珠才叮嘱道。
乔落茵累得没有了力气,只是幽幽轻言道:“这里既然是玖兰城,就请将我送回曜王府吧。”
春急了赶忙摇了摇头:“那可万万使不得,你的身体这么虚弱不可以离开房间的,不然会影响伤口的痊愈的。”
“不,我要回家。”乔落茵执拗起来,也是跟一头蛮驴一样。
收拾好东西,秋微微笑笑:“姑娘不用急,待到你伤口痊愈之后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乔落茵的腹部一阵阵的抽痛,渐渐地连知觉都不再复有。
天黑之后单星叶才悄悄地赶来,他见乔落茵这样安稳睡着总算是放下了心。听春和秋说她想要回家,是想要回到曜王府吗?他的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脸,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还是没有将乔落茵带回去,现在的她回去也只会更加危险而已。
然而,乔落茵醒来之后还是离开了,一个人从后门悄悄地扶着墙壁走了出去。她回头看看大门,却见这门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虽然很想要记住这是何处,可是她却不敢去往正门,生怕被抓回去。
腹部的伤口依然痛得她眼前发黑,可她硬是扶着墙壁悄悄地离开这里往曜王府去,一路上她的左手都轻轻地捂着腹部的伤口,右手则扶着墙壁缓缓地,缓缓地前行。虽然每一步她都在颤抖着,可是只要想到可以见到傅名奕那熟悉的高傲的脸,她就觉得开心。
这里离曜王府并不是十分遥远,可是即便如地她还是走了一两个时辰,腹部更加痛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一味地往记忆中曜王府的方向走去。一步一顿一摇晃,若不是扶着墙壁,恐怕她自身根本寸步难行。
好容易走到了曜王府门外,看着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石狮子,她却踌躇着不敢进去,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却不敢进门,生怕会被责罚。而且,伤口更加痛了,她的额角已经溢满了汗珠,嘴唇一片苍白。手捂着伤处,她蹲在了石狮旁的台阶下窝在那里坐了下来,头靠着墙壁满脸的疲惫。
不多久,云逸摇晃着手中的白纸扇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一身白衣不沾尘埃。
“参见云公子。”门口的守卫见到云逸走了出来赶忙行礼。
云逸点点头继续往外走,刚下楼梯却见这里一角有着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身子一怔,他悄悄地向着那个身影靠近,可是待他走近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了数月的乔落茵。同时,他也看出她的脸色非常的不好。
“落茵?落茵?”云逸伸出手轻轻地推搡着乔落茵瘦弱的手臂。
耳边的声音好熟悉,乔落茵费力地睁开双眼,见是云逸她欣喜一笑虚弱道:“云公子,好久不见。”
云逸见她这样有些担心,伸手抚摸着她的脉搏他的眉头皱了皱,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责备:“你怎么这么乱来,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拖着这么一个带病的身子是想死吗?”
“对不起,云公子。可是,我好想要见到王爷。”乔落茵笑笑,她当然知道云逸并没有真的生气,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好。
云逸摇了摇头伸手搀扶起乔落茵,带着她回身就往王府中去。乔落茵的脸色还是很差劲,但却不再像是刚才那般苍白。他直接将她带到了傅名奕的房外,他知道傅名奕一直都很担心乔落茵的安危。
乔落茵看着云逸虚弱地微微笑笑心中依然不安,挣脱开他的怀抱,她走过去刚要推门却听到屋中一阵女子的声音——
“王爷,你今天想戴哪只簪子?”
“随便,你喜欢的就好。”
“那,这支檀木簪如何?”
“很好。”
......
乔落茵的眼低垂着,心中突然说不出的闷痛,简直比起她身上的伤口还要痛上许多。泪,不知为何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掏空了般。
云逸没有想到,林飞花此时居然会在傅名奕的房间内,而且还说了这样看似很亲密的对话,而又正巧被乔落茵听到。他看乔落茵已经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便走了过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笑笑,然后主动敲响了门。
林飞花正在为傅名奕束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云逸的声音,低头看他他却已经请云逸进来说话。
云逸率先走了进来,他看着林飞花站在傅名奕的身后为他插上发簪,眼神突然多了几道凌厉,却并不影响他温柔的样子。等到林飞花退到一边,他才兴奋地笑道:“师弟,你看谁回来了。”
云逸做了一个手势,乔落茵一见信号来了深吸一口气,手抚着伤口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她死死低着头心跳加速起来。
看到乔落茵,傅名奕的神色猛地一怔,又惊又喜。他紧紧地盯着乔落茵,只觉得她好像比起之前又瘦了些,本来就已经弱不禁风的身体更是跟一张纸片一般。
“参见王爷。”乔落茵手捂着伤口跪了下来,头却始终没有抬起。
傅名奕双手颤了颤,余光一瞥看到林飞花正在为他铺床叠被,他看着跪在的乔落茵冷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呀?一声不响的离开又一声不响的回来,你以为这是哪里?”
乔落茵一听傅名奕生了气顿时着了急,她抬起头急切地看着傅名奕双眼通红地磕下头低声道:“我知道错了,王爷请你原谅我吧。”
傅名奕的眉头皱了皱,可还是没有扶她,而是依然冷着语气道:“哼,既然敢做就要承担代价才是,像你这样的人我已经不需要了,走吧!”
一听傅名奕要赶她走,乔落茵慌了神眼泪猛地涌了出来,她跪着走到傅名奕的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哽咽道:“王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她的泪不知到底是为何而流,或是心中的害怕又或是伤口的痛楚,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不用在我面前哭!”傅名奕突然低吼。
“师弟,落茵虽然有错但还不至于如此惩罚吧。”云逸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乔落茵不由得替她说话。
傅名奕看着云逸摇了摇头,顿了顿,他伸手抓住乔落茵的手臂将她狠狠甩开站了起来,绕过她走出了门。
趴在地上,乔落茵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本来就没有痊愈的伤口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她想要爬起来,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林飞花见傅名奕离开,收拾好东西也跟着要走,正好路过乔落茵的身边。她蹲下来,看着乔落茵依然温柔地笑着:“落茵妹妹,人有时候要有自知之明才是。”起身,她没有扶她只是对着云逸行了一礼转而离开了。
云逸没有想到,林飞花此时居然没有装模作样,也许是应该在场的观众已经不在了吧。他赶忙走到乔落茵的身边将她扶起来,血从她的腹部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他想要将她抱起可她却执意不肯,摇了摇头她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一步一摇扶着墙壁走出去。
她笑了,可是泪依然在落着,也许身上痛了,心,就不会痛了吧。
云逸扶着乔落茵的手臂将她带到房间去,还好路不太远所以他没有逼她,正好看到有侍女经过他拉住对方叫她准备药材,并嘱咐了些要做的琐事。
乔落茵停下了脚步,眼前猛地一黑就往地上倒去,云逸正要去扶,她却已经被人接到了怀中。
傅名奕黑着脸抱起乔落茵一脸的严肃,他也没有说话直接将她送到了房间里。轻轻地将乔落茵放下,他看着她脸上的汗珠心疼地拿出怀中的毛巾为她擦去,只是眼神一掠他便看到了她被血染红的腹部,紧张的他伸手就要为她输送内力。
“师弟,不可。”云逸跟过来及时制止了他,“我为她把脉时发现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几股不同的内力,而且似乎与我们的不尽相同,不可贸然施救。而且,她的伤之前应该已被悉心调养过,不会有事的,换换药就好。”
这时刚才的侍女带着另外一个侍女端着一盆温水以及毛巾和一些药物走了进来,她们放下手中的东西刚要走过来傅名奕却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
云逸刚要问傅名奕想要做什么,他却也要求云逸离开,虽然很是疑惑但是云逸知道他是不会伤害乔落茵的。所以他也只是嘱咐了些事情,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傅名奕和乔落茵两个人了,他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静静地盯着乔落茵苍白的脸,她的脸色惨白眼角依然挂着泪珠,小嘴不安地紧紧抿着,真是我见犹怜。他伸手将毛巾打湿,然后轻轻拧干先擦去了她脸上的泪。顿了顿,他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服,很快,她便只留下一条粉红色的肚兜。
乔落茵的左腹上有着一道伤口,不是很大却很深,本来已经结痂的地方现在撕裂开,血正是从这里流出。
傅名奕的眼神一震,轻轻地伸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低语:“很痛吧。”他当然知道无人会回答,伸手又拿了一块毛巾他沾了沾温水轻轻地为她擦拭着血迹。血迹擦拭过,他又为她亲自换了药,还为她盖好了被子。
见乔落茵已经安然睡下,傅名奕起身要走,可还未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回头去看却发现乔落茵已经缩成了一团,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眉头微蹙,他冷着脸又走了回来,伸手去扶她,却发现她的身上冰一样的冷。
乔落茵的身子蜷缩着,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并不像只是受了些外伤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抱紧自己,不知是冷还是怎样浑身都微微颤抖不停,但是气息却急促得很。
傅名奕将她扶起紧紧地搂在怀中,可是即使他体温再高也无法使乔落茵暖和半分,只是体温不再下降罢了。他低头看了看一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小人儿无奈地笑了笑,他伸出双手刚要运功,却想起之前云逸告诫的话语,又看了乔落茵一眼,他想着若只是用一点点内力使她温暖的话,应该是没有事情的,所以还是紧紧地抓住乔落茵的双手将内力输进她的身体里。
血,仿佛正在沸腾一般,虽然乔落茵的身上很冷,可是她的身体里此时却是燥热不已,唇都干裂了。可是,她现在沉睡着无法醒来,若是她知道日后会发生的事情的话,定然永远都不会想要醒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