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浓雾,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青草的味道,隐约间可以嗅出淡淡的兰花香味。周围的树木很高,草丛很密,但是随着越发深入而越发的幽深起来。明明才到正午时分,可是这里已经是暗影斑驳,恍若幽灵秘境。
说不怕是假的,乔落茵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浑身都不停地颤抖着,她有些后悔懊恼也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进入这里,既然称为禁林,想必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乔落茵继续前进着,即使她的心里万分害怕。林间不时传来鲜少听到的鸟叫声,竟还有些恐怖。
脚下一滑,乔落茵顿时跌坐在地上,她这时才看到地上都是潮湿的黑色泥土。站起身来,她的脚腕依然有些疼痛,可她不敢停留还是继续向前走着。林荫深处暗影之下,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窜出来似的,她不停地左瞧右看努力地想要自己冷静,可是心里此时却更想要呼唤傅名奕。
终于,走过浓密的树荫下,她远远地看到了一束光,在林外的一束光,本以为可以柳暗花明见到世外桃源,可是她绝不会想到看到的会是——
“参见左使阁下。”守在石洞门口的侍女见到梅依走来赶忙行礼。
“起来吧,今天乔小姐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并没有,她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屋子里睡觉。不过,她的心情似乎不好,刚刚进去送饭的小桃被她打了,哭着跑出来呢。”
“哦?”梅依挑眉,乔落茵何时还学会打人发脾气了。推开门,她静静地走向正躺在床上的人影,可是即使是她靠近对方都没半分的反应,她疑惑地转到那人正面,却发现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乔落茵,而是其他人。
“来......”梅依刚刚想要叫人,可是乔落茵走失的消息不宜张扬,以免有人打她的主意。但是,若是这个女子醒来怎么办?她走近女子身边,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令她无法醒来。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将乔落茵抓回来。
乔落茵终于穿过了那一片林海,但是刺眼的白光一闪,她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碧蓝的天空下印着一片绿色宝石般的草地,而在这一片美到令人窒息的草地上,大大小小的堆满了坟冢,每个圆圆的坟头上都插着一支枯死的柳枝,而没有立碑。
看到这样的景象,乔落茵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坟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人死在这里?而这些人为什么都没有立碑?而最令她害怕的是,她居然对这个地方有着模糊的印象。
过了好一会儿乔落茵才终于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走下山坡来到坟场,远远地先跪下来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开始观察起来。这里的坟头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没有墓碑但是安葬的人一定分外用心。而且,这些坟冢大小不同,最大的有一米来高,而最小的只有一扎,难道说这里埋葬的并不只是成人吗?
突然,她的眼睛一扫发现另一边,有着一条似有若无的小路,虽然长了许多的杂草,可还是能够走得。她走过去,小路的两旁也是坟冢,不过不同于刚刚,这些坟冢都写着名字以及生辰的,她并不认得,可是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这条小路一直通到一处已经荒芜的村落,这里的房子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里面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而且这里似乎发生过什么,屋子里的家具桌椅,还有锅碗瓢盆全部都散乱地倒在地上,就好像是被土匪洗劫了一般。而在墙上,以及一些柱子上还有地上,都还有着模模糊糊的血迹,大概是因为在屋子里没有被风雨冲刷的原因吧。
正走着,乔落茵突然发现地上有一道血迹,不同于之前看到的较为新鲜的血迹,已经干在了地上,若不是这两天没有下雨,恐怕她就看不到了吧。壮起胆子,她跟着模模糊糊的血迹一直通往村子的深处。
最终,乔落茵来到了一座很大的祠堂外,这里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原模原样。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两棵石榴树已经挂满了果实,而在石榴树下,各窝着一匹灰色的野狼。她吓得想要后退,因为她害怕自己无法控制它们。
嗷呜——
那两匹狼慢慢悠悠站了起来,可是并没有马上过来攻击乔落茵。正在她迟疑的时候,恶牙突然扑了出来。它摇晃着尾巴就像一条小狗一样小跑着冲向乔落茵,一过来就抱着她的腿撒起娇来。
“恶牙。”乔落茵已经害怕得落下泪来,她俯身抱起恶牙终于笑了。她很怀疑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虽然很是荒凉但她却感到意外的熟悉。突然,恶牙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抓了她一把,然后跳出她的怀抱往里面的祠堂里走。虽然有些怀疑,可她还是跟着恶牙走了进去。
推开那扇布满灰尘的古旧的门,首先看到的是一面很大很大的石壁,这里既没有供奉神像又没有供奉牌位,而是空空如也只有四面墙壁罢了。而她向东转身,却看到那里倒着一具已经干枯的穿着棕色华服的白骨。走过去,她扶起倒在地上的白骨令她坐在一旁,然后又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权杖放在白骨的手中,退后几步她跪在地上轻轻地磕了几个响头。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在屋子里却全然感受不到黑暗,整个房间里满是夜明珠明亮的光,恍若白昼。
起身,乔落茵抬头看着石壁上的文字,却从中知道了一个血腥的失落的部族的秘密——
湫扈城地处玖月国西南偏离国土的一处岛屿之上,这里土地肥沃树木茂盛,到处都是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空气湿润而带有轻微的瘴气。虽说这里被成为城,但是却如同一个小国家一般,一直是各个国家各个门派的必争之地。然而,这里生活着两大部族,一个是以用毒虫毒药为首的巫蛊族,而另一个便是以御使鸟兽为首的御灵族。但是,这两个族群中并不是人人都会巫蛊术与御灵术。
这两个部族一直和平共处,代代只有会巫蛊术的人才可以当上巫蛊族族长,称其为领主;而只有可以驾驭鸟兽的那个人可以成为御灵族的族长,称为纵灵使。随着血统的代代交替,这两种力量已经渐渐削弱,尤其是纵灵使的力量,已经只可以驾驭一种兽类罢了。
纵灵使守护着一样稀世珍宝,那便是麟火玉,为了这块宝玉,这两个部族之间一直在暗地里较劲,想要争夺这稀世宝玉。不过,御灵族有着纵令使的保护,终于还是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这一切的平静终于还是在十八年前被打破。
当时的纵灵使无意间救下外界的男子并爱上了他,毅然决然选择放弃自己的身份相随着离开了湫扈,这一去便是一年,也因她的原因湫扈之城渐渐与外界有了联络。
这令本来就觊觎宝玉的巫蛊族人有了把柄,他们说是纵灵使的离开泄露了这里的天机,不断有国家派人来想要合并这里,令他们的族人分外反感。御灵族人也同样不喜欢外来人,所以一直也都没有反驳。
终于,两族之间的矛盾在麟火玉丢失的那一夜升至白热化。那一夜,巫蛊族的领主趁着纵灵使不在,而对所有的御灵族人施展了巫蛊术。
后来,纵灵使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因麟火玉的丢失而得不到族人的原谅,同样也被巫蛊族的人唾弃,她一下子变为孤立,万般伤心之下,她将纵灵使的位置交给了当时的大祭司,然后选择离开,御灵一族便再无纵灵异能。
那一日,正是两族庆祝丰收的日子。正在欢庆中的御灵族人没人知道,自己的族群即将被灭。正当他们酒足饭饱的时候,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痛,然后一声惨叫中蛊的人便都死去了,他们的腹部一动一动地,随后从衣服下爬出一只黑底蓝花的蛾,飞上空中遮住了皎洁的月。
有幸没有死在蛊毒之下的人惊慌地逃离,本以为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就已算安全,可谁知巫蛊族人闯了进来,在没有保护兽庇护下的情况下血洗了御灵族。一时间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大祭司拼了命地进到了祠堂,巫蛊族人紧追不舍,但就在这时从林间窜出一只青狼鬼獒,带着群狼逼退了他们,守护住了本属于御灵族的领地。
但是,当时大祭司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临死之前她记下此事以望后人得知,为族人报仇雪恨。而且她知道,这青狼鬼獒既然来此,便说明下一任的纵灵使尚在。
......
乔落茵惊讶地看着石壁上的文字,她难以想象这里原来竟然发生过这样的灭门惨案。垂头看着那具森白的骨架,她知道这位定然就是当时幸存的大祭司。
再次下跪,乔落茵带着不同于刚才的敬畏之情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她来到西方的那面石壁之下抬头去看,不同于刚才的石壁,这里记载着的乃是历代纵灵使的名字,而令她最为惊讶的是,在第九十七代的位置上,也就是这面石壁的最后一个纵灵使的名字上,写着的却是“乔落茵”这三个字。
“这怎么会......”乔落茵惊讶地看着石壁,“不会的,不会的......”难道说,她便是这最后的纵灵使?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明明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往上数,第九十六代纵灵使名为秦素素。秦素素......吗?
“茵茵,记得娘的名字哦!娘的名字是......”
呀啊——
乔落茵突然捂着头蹲了下来怒吼出声,那个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的血海深仇,现在都背负在她弱小的肩膀上,而她的仇敌,却是那样疼她爱她宠她的千夜。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千夜......”乔落茵趴在地上痛哭出声,恶牙很是通人性地用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她的肩膀,似是抚慰一般。
突然,门被人猛地推开,紫陌走进来诧异地看着乔落茵,而这时乔落茵也闻声抬头看向他,见是他她又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几步走过去,他将乔落茵轻轻地搂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再想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说着,不知为何他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因为紫陌独特的嗓音,乔落茵终于还是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可即使是梦,也不平静,她看到了原本安静祥和的村庄在一瞬之间化作一片血红;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尸横遍野;她看到本来温柔和睦的笑容变得面目狰狞......唯独不变的,是千夜那温和的温柔的眼神。
紫陌看着怀中的乔落茵怜惜地笑笑,他之前离开不为别的,只为证实乔落茵是否是便是这石壁上记载的那位纵灵使,虽然有些线索可是他依然不能确定,直至这次回来,直至知道了乔落茵可以控制狼群,直至刚才看到她身边的青狼鬼獒,他才真的相信,她便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第二日,乔落茵在紫陌的带领下来到了之前的坟场,将每个坟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将上面已经枯萎的柳枝拿了下来换上了新的,也都上了三炷香。这是她身为族人应该做的,是她身为纵灵使应该做的,也是她身为罪人应该做的。